第458章 大同失控,铤而走险(月票2400加更!)
最先发现流民军的,是城东南角的守城士卒。
他揉了揉被风沙迷了的眼,突然扯着嗓子喊起来:
“来了!好多人!是乱民!”
“快将这消息,告诉城里面的大人们!”
城中守军顿时慌了。
很快。
府城四门被关闭了。
而乱民前来大同府的消息,也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传遍了全程。
此刻。
大同县衙里,大同县令董中行正对着一张城防图发呆。
听到外面的骚动,他慌忙站起身,连鞋都踩歪了,踉跄着跑到门口,抓住一个慌慌张张的衙役:
“怎、怎么回事乱民……乱民真来了有多少人”
“回、回大老爷!”
衙役脸色惨白,说话都打哆嗦。
“守城的士卒说,一眼望不到头!
旗子上写着‘平晋大将军’,怕是张天琳的人!
他们还推着几架木梯,看样子是要攻城!”
董中行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门框才没倒下去。
他到大同任职才半年,原想着守着这九边重镇能安稳几年,没承想遇上这么大的乱子。
大同府城的城防虽比左云、右玉坚固,可守军大多是老弱,能打的都被王威带去追剿流民了。
现在城里满打满算,也就一千多城守营的兵卒,怎么挡得住几万流民
他看着街上慌乱的百姓,想着自己的家眷还在府里,牙齿都开始打颤:
“快!快传我命令,让城守营的人都上城墙!
再让各坊的里正组织百姓,搬石头、运滚木,凡是能用来守城的,都往城头上送!”
可他的命令传出去,响应的人却寥寥无几。
里正们自家都忙着加固门户,百姓们更是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只有几个忠心的衙役,扛着几捆柴草往城头跑,身影在暮色里显得格外单薄。
与此同时。
代王府里已是一片狼藉。
朱鼐钧把案上的瓷器摔得满地都是。
他胸口剧烈起伏,对着跪在地上的管家骂道:
“王威那个废物!
本王当初怎么就信了他的鬼话
说什么‘民乱可控’,说什么‘保大同无虞’,现在呢
乱民都围到城下了!
他的兵呢
他的两万精锐呢
是不是都被他吃了!”
管家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
他知道代王此刻的怒火,一半是怕乱民破城,一半是心疼他府里的财物。
那些藏在库房里的金银、绸缎,还有刚从江南运来的字画,若是被流民抢了,代王怕是要心疼得吐血。
“还有那些乡绅!”
朱鼐钧越骂越气,一脚踹翻了旁边的架。
“之前一个个求着本王庇护,现在乱民来了,跑得比兔子还快!
往宣府跑
宣府就安全吗
一群没用的东西!”
他骂了半天,嗓子都哑了,才想起该做些实际的。
他指着管家,语气急促:“快!让府里的家丁都拿起家伙,守住王府的大门!
再去库房里搬些银子,要是城破了,就带着银子从后门走!”
说到底,他最在意的,还是自己的性命和钱财。
另一边。
镇守太监张炜的官署里,烛火亮得刺眼。
张炜穿着一身酱色蟒纹袍,手里捏着一支狼毫笔,手抖得厉害。
他一边写,一边对着站在旁边的小太监喊道:
“快!
让驿马准备好,挑最快的那匹!
这封密信,必须在三日之内送到宣府,交给熊经略!
就说大同府城被围,情况危急,再不来,大同就完了!”
小太监接过密札,刚要走,又被张炜叫住:
“等等!再加上一句,王威调度失当,致民乱失控、鞑子南下,大同军民皆盼经略前来主持大局!”
“把王威的罪责写清楚,让朝廷知道,这不是咱们大同官员无能,是他王威坏了大事!”
小太监点头应下,揣着密札快步跑出去,驿马的嘶鸣声很快从官署外传来,消失在夜色里。
张炜看着窗外的夜色,长长叹了口气。
若是大同府城被破了。
他这个镇守太监,也难辞其咎啊!
就在城中一片混乱时,城头却渐渐有了秩序。
祖大寿率部入城,接替城防。
祖大寿穿着一身玄铁铠甲,踩着登城梯走上城墙,目光扫过城头上慌乱的守兵,声音沉稳有力:
“都慌什么!大同府城高池深,只要咱们守住,乱民一时半会儿攻不进来!”
他走到垛口边,朝着城外望去。
夜色渐浓,流民军的营地亮起了点点火光,像鬼火一样在黑暗中闪烁,隐约能看到有人在推着木梯移动,还有人在喊着口号,声音虽响,却透着几分杂乱。
祖大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些流民,就算人数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没有攻城器械,没有章法,想攻破大同府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传我命令!”
祖大寿转过身,对着身边的副将说道:
“第一队守东门,第二队守南门,第三队守西门,北门由我亲自坐镇!
谁敢擅离职守,军法处置!”
手底下的游击、千总们躬身领命,快步下去传达命令。
守兵们见祖大寿镇定自若,又看到城头上的防御器械渐渐齐备,慌乱的情绪也稳定了不少,纷纷拿起武器,靠在垛口边,警惕地盯着城外。
祖大寿又沿着城墙走了一圈,检查着每一处防御。
他看着城外的流民军,又想起王威之前的所作所为。
祖大寿嘴角微微上扬,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
王威这个样子,已经翻不了身了。
等熊经略来了,看到大同的烂摊子,必定会处置王威。
到时候,大同就彻底安定下来了。
另外一边。
王威了三日时间,终于是率部追上张天琳的乱民军。
张天琳的流民军,此刻则像受惊的兽群,蜷缩在雷公山与白登山之间的峡谷里。
那里乱石嶙峋,易守难攻,可流民手里的木棍、菜刀,在官军的制式兵器面前,终究是不堪一击。
“杀!”
随着王威一声令下,官军像潮水般涌上山坡。
骑兵在前,马蹄踏碎碎石,将试图反抗的流民撞得飞出去。
步兵紧随其后,长矛捅刺,腰刀劈砍,峡谷里很快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流民军本就因长途奔袭疲惫不堪,又没经过正规训练,面对官军的猛攻,瞬间溃不成军。
“总镇!大同府方向传来消息,围城的流民见主力溃败,已经遁入山中,府城之围解了!”
亲信家丁策马奔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振奋。
王威勒住马,目光扫过满山狼藉的流民尸体,却没半分喜悦。
他抬手擦了擦脸上溅到的血污,看向不远处的大同府城。
城墙在晨光里隐约可见,城门紧闭,显然还在防备。
可他心里清楚,此刻进城,等待他的不是嘉奖,而是代王的怒骂、张炜的问责,甚至可能是朝廷的问罪圣旨。
民乱闹到围了府城,鞑子劫掠了数县,他这个“代理大同总兵”,怎么也脱不了干系。
“传令下去,全军在城外三十里扎营,不得入城。”
“派斥候密切监视山里的流民,务必斩草除根、
再让人清点伤亡,统计缴获,稍后报给本镇。”
亲信家丁虽有疑惑,却也不敢多问,躬身领命而去。
很快。
官军开始有序地搭建营寨,炊烟渐渐升起,可营地里的气氛却格外压抑。
士兵们隐约察觉到主帅的焦躁,没人敢大声喧哗。
王威坐在临时搭建的帅帐里,手里捏着一杯冷茶,却没心思喝。
哎!
之前自己还盘算着借流民洗空额、逼熊廷弼妥协,可如今,流民没成他的棋子,反而成了他的催命符。
鞑子南下劫掠,他没能挡住。
大同府被围……
桩桩件件,都是死罪。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斥候单膝跪地,脸色惨白:
“总镇!
宣府方向传来消息。
熊经略率大军已至许家庄堡,距离大同府城,只剩一日路程!”
“哐当!”
王威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青瓷碎片溅了一地。
熊廷弼!
他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来!
早不来,晚不来,等他把大同搞得一团糟了,才带着大军过来。
这明摆着是来问罪的!
王威猛地站起身,在帐内踱来踱去,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在大同私吞的军饷、虚报的空额、纵容的民乱……
哪一条都够他死十次!
“哎!”
王威猛地停下脚步,长叹一声,声音里满是绝望。
熊廷弼一来,他这些日子做的这些破事,代王怕是也保不住他了。
别说总兵之位,能不能保住脑袋,都是个未知数。
“总镇,事到如今,您还在犹豫什么”
帐帘被掀开,幕僚周敬之走了进来。
他看着满地的瓷片,又看了看王威惨白的脸,语气里带着几分急切。
“便是您剿灭了流民,又能如何
鞑子南下劫掠,民乱肆虐数县,百姓流离失所,这个罪过,总镇您扛得住吗
熊廷弼是什么人
他在宣府连世袭勋贵都敢动,还会放过您
副总兵之位肯定保不住,弄不好,就是人头落地!”
王威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血丝:
“那你以为,本镇该如何
难道要像王国梁那样,起兵造反
你忘了他的下场”
今岁,万全都司的王国梁铤而走险造反,结果不到一个月就被剿灭,首级被送到京师悬杆示众。
这可是前车之鉴啊!
“此一时,彼一时!”
周敬之往前走了两步,声音压得极低。
“王国梁败亡,是因为他只靠麾下兵卒,人心不齐,又没借助民力。
可咱们不一样。
山西、陕西民怨沸腾,流民遍地,张天琳虽败,可他麾下还有残部散在山里,只要您振臂一呼,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定会来投!”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
“况且,您现在还有退路吗
不反,是死路一条。
反了,还有一线生机!
您想想,咱们可以先稳住大同局势,若是大同守不住,只要总镇带着大军突入陕西,掀起更大的民乱,拥众十余万,到时候朝廷怎么办
民怨沸腾,贼势众,朝廷只能是招抚,给咱们封官,给咱们地盘,总镇照样能荣华富贵!”
王威的心脏猛地一跳。
招抚
荣华富贵
这些词像钩子一样,勾住了他的心思。
他看着帐外的营寨,想起自己多年来在大同积攒的产业、私藏的金银,又想起熊廷弼到来后可能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