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刻是真心实意。
陛下给了他新生,给了他荣耀,别说让他打仗,便是让他付出性命,他也绝不会犹豫。
朱由校看着他坚定的模样,心里暗自点头。
这样的忠臣,才是大明的根基,才是他的基本盘啊!
他笑着摆了摆手:
“好了,起来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朕就不耽误你们了,回去吧。”
朱自成与邓岚对视一眼,邓岚的脸颊早已红透,朱自成也有些局促。
两人再次向帝后行礼,这才缓缓退出殿外。
走到宫道上时,晚风拂面,邓岚忍不住看向朱自成,轻声道:
“陛下与皇后,真是厚恩待我等。”
朱自成握紧她的手,目光望向坤宁宫的灯火,语气郑重:
“所以,咱们更要对得起这份恩宠。”
邓岚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我们去干什么”
朱自成佯装得体,却还是有点尴尬。
“当然是去.去洞洞房了!”
朱自成咬了咬牙。
建奴他都不怕!
难道他还会怕洞房
坤宁宫殿内。
朱由校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笑意未减。
张嫣轻声道:“陛下选的人,果然是个知恩图报的。”
“他不仅知恩,还懂分寸,有胆识。”
朱由校端起剩下的酒,浅酌一口。
“大同那边还等着用人,日后,他或许能帮上熊廷弼不少忙。”
朱由校望着空了的殿门,方才面对朝臣时的庄重神色渐渐褪去,眼底多了几分属于寻常男子的柔和。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身旁的张嫣身上,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朱由校的声音放得轻,他朝着张嫣走近两步。
“这会子,焜哥儿可睡下了”
提及皇长子朱慈焜,他的眉梢都带着暖意。
自两个多月前张嫣诞下这孩子,他只要得空,便会去偏殿看一眼。
有时孩子睡熟了,他能盯着那粉雕玉琢的小脸看半个时辰,连奏章都忘了批。
张嫣闻言,耳尖微微泛红,她抬手轻捻了一下鬓边的珠钗,动作轻柔。
“乳娘刚来报过,”
她的声音温软,带着初为人母的柔润。
“喂了奶便睡了,小脸红扑扑的,倒是比昨日沉实些。”
说起孩子,她的目光也亮了亮。
朱由校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扶在她的腰侧,掌心的温度透过凤袍传过去。
他的动作很轻。
“这身子,可真的恢复好了
前几日看你还扶着腰走路,朕还想着让太医院再送些补药来。”
张嫣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身子微僵,连忙低下头,连脖颈都染上了粉色。
“早好了。”
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太医院的人天天来诊脉,都说气血补回来了,是陛下总瞎操心。”
话虽如此,她却没有推开朱由校的手,反而微微往他身边靠了靠。
自诞下皇长子,她对朱由校的依赖便多了几分。
从前面对帝王的敬畏,渐渐被夫妻间的亲昵冲淡,此刻倒像寻常人家的妻子,会对着丈夫撒娇。
朱由校见她这般模样,忍不住低笑出声,笑声里满是宠溺。
“朕不操心你,操心谁”
他俯身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
“人家朱自成今日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虽已是老夫老妻,这春宵,可不也得好好珍惜”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玩笑的戏谑。
自张嫣生产后,两人虽仍同处坤宁宫,却因她身子虚弱、孩子需照料,倒少了些这般亲近的时刻。
“陛下!”
张嫣猛地抬起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樱桃,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朱由校的胸膛,语气里带着几分羞恼。
“好不正经!这还在正殿呢……”
话未说完,便被朱由校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
他手臂一伸,竟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呀!”
张嫣惊呼一声,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朱由校的脖颈,白皙的手指攥住了他衣领上的玉扣。
她的身体微微发颤,不是害怕,而是突如其来的亲昵让她有些无措,脸颊贴在朱由校的肩头,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害羞。
朱由校抱着她,脚步稳健地朝着寝殿走去。
张嫣的体重很轻,他抱得毫不费力,目光落在怀中人泛红的耳尖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正殿不正经,那朕便带你去个能‘正经’的地方。”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语,声音里满是调笑。
寝殿内。
早已燃好了安神的熏香,帐幔半垂,绣着缠枝莲的锦被铺得整齐。
朱由校将张嫣轻轻放在床上,俯身看着她。
烛光映在她脸上,将她胸前因涨奶而微微鼓起的弧度衬得愈发雄伟。
他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语气带着几分宠溺:
“焜哥儿睡熟了,这剩下的‘口粮’,朕便替他尝尝咸淡,省得浪费。”
张嫣闻言,羞得连忙闭上眼,伸手想去推他,却被朱由校一把攥住手腕。
他俯身下来,温热的气息笼罩着她,帐幔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将两人的身影拢在其中。
这夜,注定难眠。
很快。
时间便到了第二日。
昨夜的温存还留着余温,身上的锦被带着淡淡的安神香,让他一夜无梦,醒来时精神格外饱满。
身侧的床榻已微凉,张嫣早起身了。
朱由校侧头望去,能看到外间传来的细碎光影里,几个宫女正轻手轻脚地收拾着。
其中一个捧着温水的宫女见他醒了,连忙放轻脚步,低声道:
“陛下醒了
皇后娘娘寅时末便起了,说去偏殿看皇长子,临走前吩咐奴婢,等陛下醒了就传早膳。”
朱由校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坐起身,目光扫过床榻边。
张嫣昨夜换下的凤鞋还摆在那里,绣着凤纹的鞋尖微微向内撇,想来她今早起身时,腿脚定是又酸了。
朱由校嘴角弯了弯,心里泛起一阵暖意。
“伺候朕梳洗。”
朱由校掀开锦被,宫人连忙上前,捧着温水、面巾上前。
梳洗过后,他换上一身月白常服,腰间系着赤玉带,头戴善翼冠。
早膳早已备好,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
简单用过早膳,朱由校便乘上帝辇,朝着琼华岛的广寒殿去。
太液池的晨雾还未散尽,碧绿的荷叶上滚着露珠,偶尔有蜻蜓点水而过,激起一圈圈涟漪。
帝辇行在九曲桥上,车轮碾过青石板,声音被雾气裹着,显得格外轻缓。
朱由校撩开车帘,望着池中的荷,心里却已在盘算今日的政事。
刚到广寒殿坐下,殿外便传来脚步声。
锦衣卫都指挥使骆思恭双手捧着一个黑色漆盒,快步走了进来,躬身行礼:
“臣骆思恭,参见陛下。
今日的密报已整理妥当,请陛下过目。”
他的声音低沉而恭敬,头始终低着,不敢直视朱由校的目光。
锦衣卫的密报多涉隐秘,每次呈递,他都格外谨慎。
朱由校抬手示意:
“呈上来。”
骆思恭将漆盒放在案上,打开盒盖,里面整齐迭放着十几份密报,每份都用印泥封了口,右上角标注着来源:
江南、大同、山东、天津……
朱由校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目光扫过开头的“山东曲阜急报”,脸色便微微一顿。
展开密报,一行字迹映入眼帘:
“七月初一寅时,衍圣公孔尚贤薨逝,享年七十有八。
衍圣公府已闭府治丧,府内诸生暂无异动。”
朱由校捏着信纸的手指顿了顿,随即缓缓舒了口气。
像是压在心头许久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殿外的太液池,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去年山东的乱局。
徐鸿儒的闻香教起义席卷山东,曲阜作为孔圣人故里,本应是安稳之地,却偏偏被乱军波及,衍圣公府的子弟死的死、逃的逃,连原定的继承人孔胤植,都在乱军中殒命。
自那时起,孔尚贤便一直吊着一口气,数次派府中长史进宫,恳请皇帝立新任衍圣公。
他怕自己一死,衍圣公府群龙无首,再难维持往日的体面。
可朱由校却一直拖着,既不拒绝,也不答应,只说“待山东局势平定,再议此事”。
旁人只当他是忙于平叛,无暇顾及,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拖”字背后,藏着怎样的考量。
衍圣公府传承千年,靠着“孔圣人后裔”的名头,在朝野间有着特殊的分量。
历朝历代的皇帝,都要给衍圣公几分薄面,甚至允许其干预地方政务,有时连朝中大臣议事,都要引“圣人之言”来佐证。
朱由校登基以来,一直想收拢皇权,将朝堂、地方、宗室的权力牢牢握在手中,自然容不得一个衍圣公府借着“圣人”的名头,对皇权指手画脚。
孔尚贤活着一日,便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曲阜的儒生、朝中的文官、甚至地方的豪强,都等着陛下立新任衍圣公,好借着这层关系攀附。
可一旦孔尚贤死了,情况就不一样了。
没有了“现任衍圣公”的牵制,他便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处置衍圣公府:
要么从孔氏旁支中选一个听话的子弟继任,让衍圣公府彻底沦为皇权的附庸。
要么干脆削弱衍圣公的职权,只保留其“圣人后裔”的虚名,不让其再插手任何政务。
“圣人嘛。”
朱由校轻声呢喃,语气里带着几分清醒。
“供在庙里,受百姓香火,便是最好的归宿。
若是有人想借着‘圣人’的名头,来管朕的朝政、议朕的家事,便是孔圣人亲来,也得靠边站。”
骆思恭站在一旁,听着陛下的低语,心里暗自心惊。
他虽不知陛下为何对衍圣公府如此态度,却能感受到皇帝的态度。
他连忙躬身道:“陛下,孔尚贤薨逝之事,是否需即刻传旨曲阜,安抚府中诸人”
朱由校收回目光,拿起朱笔,在密报上批下“知道了”三个字,随即抬头道:
“传朕的旨意,令山东巡抚即刻派人前往曲阜,监督衍圣公府治丧,不许私自立嗣。
另外,让锦衣卫去查,孔氏旁支中,有哪些子弟品行端正、无结党营私之举,列个名单呈上来。”
“臣遵旨!”
骆思恭连忙应下,心里已然明白。
陛下这是要亲自挑选新任衍圣公,彻底掌控衍圣公府。
朱由校将密报放回漆盒,眼神闪烁。
孔尚贤的死,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要整顿大同的兵权,稳定江南的水灾,甚至还要应对海疆的海盗……
皇权之路,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的。
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格外平静。
捏着衍圣公薨逝的密报,他清晰地感受到,皇权的缰绳,正一点点被他攥紧。
这天下.
是朱家的天下!
更是他的天下!
任何试图凌驾于皇权之上的势力,无论是宗室亲王,还是圣人后裔,都必须臣服于他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