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这才是我萧玠的儿子!无愧为我大雍的皇长孙!”
萧玠闭着眼,于冬日里整个胸腔热气蒸腾,又布满了酸涩。
要问寻常百姓家八岁的稚子在做什么?
许是刚由夫子开蒙读书,许是只能识得几个大字。
又许是,在街头巷尾和同龄的孩子一起缠百索,玩小木马小木剑,欢喜笑闹着街上哪家的糖人最好吃。
可他的晔儿,同样的年岁,他却将他逼迫至此。
迫得他不得不快速长大,去以尚未长成的肩膀一力扛起这么多事。
他又何尝不心痛?他又怎么可能会不心痛?
也是直到这时,萧晔才明白为何自他记事起,父王便一直极为严厉苛刻地教导他,去让他早早读书,去看着他处理政务,也时常拿朝中的事来考较他。
原来父王早就料到了这一日。
从前有人说过,父王活不过三十五岁。
如今父王恰恰而立之年,因着那日子渐近,所以也更加苛刻,不似母妃待他总有个笑脸,会日日对他嘘寒问暖,缝衣喂食。
原来,父王的心里揣了这么多事。
萧晔想到这些,忽然再次泪流满面。
萧玠再次斥他,“哭什么?没得让你霍叔叔看笑话!”
年幼的萧晔再次抹了把脸,倔强地几近执拗道:“晔儿没哭,是方才来的时候风太大了。”
他的声音都尚且带着一丝稚音。
萧玠想笑,却笑不出来。
“晔儿,你莫要怪父王,父王也是实在没有旁的办法了。”
听得萧玠几含哭腔的言语,萧晔稳住湿热滚烫的呼吸,也知晓现在不是该悲伤的时候,便挺直了脊背道:“父王想要晔儿做什么便说吧,晔儿都听父王的。”
萧玠摸了摸他的头,也稍敛心绪道:“你年岁还太小,但父王身边有几个值得信任的人应当让你知晓,相信你自己心中也有数。”
萧晔跟着点头。
他本就宿在东宫,常常出入东宫议事的人无非就那几人,他扳着手指头也能数出来。
萧玠便道:“内阁的孙阁老、兵部的王尚志王大人,还有你霍叔叔,这三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父王往后再慢慢与你说。”
萧晔擦擦眼角,偷偷转头瞥了霍诀一眼,很快又转了回来。
“身为人君,需知晓如枢密院、内阁和北镇抚司这等地方的重要性,倘若这三个地方没有你的心腹,那为君之路便是有千难万阻,只怕要不了多久也走到头了。”
君王当知人善任,萧晔听得认真,“晔儿记住了。”
他又偷偷看了霍诀一眼,小声道:“那霍叔叔家中的霍太傅呢?”
这次未等萧玠答话,霍诀便率先冽声道:“他是他,我是我,小殿下不必理会他。”
萧晔心中便有了几分数。
其实萧玠说的没错,他方才说的那几处地方向来都是帝王的心腹,也是最好彰显“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句话的地方。
历来帝王上位,都会将内阁、枢密院、北镇抚司和东厂这等机要之地第一时间迅速换上自己的人。
所以要说萧玠有多信任霍诀,其实是双向的东西。
霍诀为当今帝王行走,也得东宫信任,那自然暗中就和端王水火不容。
端王几次示好,都被北镇抚司态度坚决地推了回去,久而久之端王也知晓他是心向东宫的,自然也将他划到了敌对的阵线。
所以霍诀要保住自己的位置,也只能帮着东宫。
况东宫本来就是皇室正统之所在。
霍诀少时为太子伴读时就知晓这位太子殿下文韬武略尽数都在胸中,也是真正的会为百姓谋福祉,两次南巡都极受百姓爱戴。
这是端王只想要无上权利这等人远远比不上的。
所以他效忠正统,也效忠贤能之人,无可厚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