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姮是太子妃钟氏的乳名,霍诀来了几次东宫早已知晓。
他忽然觉得心脏像是被重重打了一拳,鼓胀酸涩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未有过的感受。
萧玠却是目光微动,见他这般忍不住开口故作轻松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孤又不是今夜就要死,再这样孤可就要治你的罪了。”
原以为霍诀会同往日一样肃起脸叫他不要再说这个字,谁知他只艰涩道:“殿下要治就治臣的罪好了,总之臣没用,寻遍了大雍也治不好殿下的病。”
深深的无力感。
一年,一年何其短暂?
萧玠眉间一皱,随即戏谑道:“若孤真治了你的死罪,你那还没追到手的心上人又该如何?你便不管了?”
眼见霍诀不说话,萧玠再次深深地叹了口气。
明明是他大限将至,如今还要他反过来去宽慰身边一个又一个人。
可他也知晓,这几人都是真正关心自己的。
他如今同霍诀这般敞开了说,面对阿姮他却吐露不出半个字。
他拿她这个太子妃的眼泪没有一点办法。
一点也没有。
所以他才会告诉霍诀,要替他保守住这个秘密,至少能拖一时是一时。
东宫内殿的门再次被敲响,是先前那位宫人将皇长孙萧晔带了过来。
过了这个年节萧晔便是八岁,像模像样地穿着青金瑞麟绸的锦衣,外头裹了件小小的披风,即便是携霜裹风而来一双眼也是目光炯炯。
他看见霍诀也不惊讶,只望着床榻上佝偻着脊背的萧玠目光一动,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父王如今身子可好些了?不知父王深夜叫晔儿前来,可是有什么事?”
霍诀看着年仅八岁的稚子如今沉稳的模样,心中忽然冒起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他原先以为萧玠让宫人把萧晔带过来,兴许只是忽然想念他要看他两眼。
难不成他是为了……
霍诀心里惊涛骇浪,萧玠以手抵唇咳了两下,对着萧晔招手道:“晔儿过来。”
萧晔走到榻前,萧玠执住他的手,眉眼间颇有些郑重道:“这位是北镇抚司当今的镇抚使,你当唤一句霍叔叔。”
霍诀倏然拧了眉,拱手道:“殿下,臣不敢当这……”
萧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萧晔便像模像样地对霍诀又施了一礼,“晔儿见过霍叔叔。”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乌溜溜的大眼睛打量他,暗道他当然认得这个霍大人,在东宫几乎也是没少见过的。
可明明今日父王身子不适,这个时辰专程把他唤过来又拜见这霍大人,父王究竟是什么意思?
萧玠似不知身上何处有些疼痛,重重喘了口气,攥紧他的手一字一字道:“晔儿,你可想要这江山皇位?”
东宫内殿的烛火噼啪响了一声。
萧晔一惊,顾不得再想什么连忙跪下,稚嫩的脸上布满了正色。
“晔儿不知什么江山皇位,晔儿只知父王是这东宫之主,父王勤政爱民教导晔儿也要将大雍百姓视为自己的子民,晔儿没有一日敢懈怠,也从未想过以下犯上。”
他不知道萧玠为什么说出这句话,因此他也回得又快又急,布满真挚。
皇家的八岁与寻常百姓家的八岁稚子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晔儿自幼早慧,也被萧玠带着养在身边,几次处理朝政也让他在一旁一边温习功课一边听着,几乎从未避讳过他。
所以萧晔还以为自己是做错了什么事,引来了自己这位父王的猜忌,顿时心凉不已。
向来都道天家父子情薄,太子与皇长孙亦是如此,可他当真是从没有要取而代之的心思。
身在这个位置上,要说从来都没有想过乾宁宫的龙椅,那自然也是绝不可能的,毕竟太子的儿子自古便是正统,萧晔也知道自己金尊玉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