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薛宅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只有偶尔几声秋虫的鸣叫点缀着深秋的夜色。陆棉棉躺在专为她准备的那间厢房的床榻上,锦被柔软,却丝毫安抚不了她乱如麻絮的心绪。
白日里那碗甜汤的甜腻气息仿佛还萦绕在唇齿间,带来一种虚幻的回甘,但这甘甜很快就被一种更庞大的、令人眩晕的困惑和心悸淹没。
她翻了个身,盯着窗纸上模糊晃动的树影。
薛煌…
他究竟想做什么?
在糖水铺子前,他那近乎蛮横的举动,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
他抬手,探向她的勺子时,那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不是命令,却比任何命令都更有压迫力。
他捏住勺柄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近乎执拗的优雅。
他将那满满一勺属于她的甜汤,就那么旁若无人地送入了自己口中…
那沾着淡淡糖霜和紫色芋泥的薄唇…还有他那双眼睛,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却灼灼地锁着她,看得她心尖发颤,几乎要燃烧起来…
“嗯…红豆酥软,糖油略腻,火候…倒还过得去。”他那低哑的嗓音,带着一种慵懒的戏谑,却又像羽毛般轻轻搔刮着她的耳膜,激起一片看不见的涟漪。
然后是那句几乎让她血液凝固的命令,“不如——你亲自喂我如何?”
霸道,不讲道理!带着强烈暧昧气息!
这根本就不是那个杀伐果断、令百官战栗的九千岁会做的事!这更像是一种…一种…幼稚的、近乎无理取闹的宣告?
一种奇异的甜蜜感,混合着强烈和深深的不解,像藤蔓一样在她心底疯长,缠绕得她喘不过气。
薛煌…他为什么偏偏要在凌大哥面前那样对她?他是在宣告什么吗?可他又能宣告什么呢?她和他的身份,云泥之别…
陆棉棉烦躁地把脸埋进枕头里。
“薛煌…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她闷闷地低语,声音几乎湮没在锦缎里。
是上位者一时兴起的逗弄吗?是看她窘迫、看凌子敬失态便觉得有趣?就像他当初看着丁万贯调戏她一样,带着冷酷的观赏性?
还是…还是别的…?
一个模糊而大胆的念头像萤火一样在她心湖最深处悄悄闪现,却又瞬间被她惊慌地掐灭。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脸颊开始发烫,心口“怦怦”直跳,像揣了只不听话的兔子。
白日里被他攥着手腕、被迫舀起的那一勺甜汤,仿佛带着电流,此刻还残留着手臂的酥麻感。
他当着凌子敬的面就着她的勺子咽下时,那深邃眸子里闪烁的挑衅和得意,让她浑身发僵,却又隐隐生出一种连她自己都唾弃的、隐秘的悸动。
她讨厌他的强势,讨厌他的捉弄!
可…可当他的目光只停留在她身上时,那眼中倒映的,是自己慌乱的影子…这又让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特殊对待的…这该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