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煌的伤势过重,被拍到岸边的那一刹那,整个人就立刻昏了过去。陆棉棉的情况更好一些,她嗅到了泥土的腥气,可也因为长时间的心力交瘁,一样晕倒在岸边当中。
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陆棉棉只觉得嘴唇异常的干,她很渴也很困。弱的光芒在眼前晃动,陆棉棉艰难地掀动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只看到昏黄跳动的油灯光晕在低矮的土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慢慢的,一个粗糙的陶碗边缘映入眼帘。
“醒了醒了!老头子,闺女醒了!”一个带着浓重扬州乡音、慈祥又透着惊喜的声音响起。
陆棉棉努力聚焦,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穿着粗布补丁衣服的老婆婆正端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陶碗。老婆婆站在她的床榻前,一脸慈爱的盯着他,看着并没有恶意。
她旁边站着一位同样头发花白、身形瘦削却精神矍铄的老者,手里还拿着一个捣药的石臼。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啊!”赤脚老大夫放下石臼,凑近看了看陆棉棉的眼色,又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满意地点点头,“她没有发烧,来身子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就是呛了水,受了惊吓。”
“姑娘,先把这碗姜汤先喝了,暖暖身子,驱驱寒。”现在身子毕竟虚弱,喝些暖的总归没有坏处。
记忆如同浑浊的潮水,瞬间涌入脑海!陆棉棉想起了薛煌挡在她身前染血的背影,她猛地试图坐起来。
“哎哟,慢点慢点!”老婆婆连忙按住她,“你这孩子,刚醒了劲别这么大!别着急,先把姜汤给喝了呀!”
“他……他呢?”陆棉棉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喉咙里火烧火燎,她顾不上姜汤,焦急的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却干净的泥草房土炕。
坑只有一张,另一半空着。看到眼前的景象,恐惧瞬间攫住了陆棉棉,“…和我一起的人……”
“别急别急,”老人家温和地安慰,指了指旁边地上用门板临时搭起的“床铺”,“那位公子哥在这里。他伤得重,还在发热呢。”
陆棉棉挣扎着侧过头,看见了躺在门板上的薛煌。
那张油腻的暴发户面具不知在河里泡了多久,已经被河水完全的冲掉,露出底下苍白如纸的真实面容,只是下巴还残留着一些面具边缘的黄色痕迹。
薛煌的身上简陋地盖着一条打着补丁的旧被单,裸露出包扎过的肩膀和胸膛,裹伤的白布上还渗出深色的血晕,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比草药味更浓郁的苦涩药膏气味。
“放心吧闺女,我家老头子虽然只是个赤脚郎中,但这些年在山里头也认得些草头药方,靠着这些草药方子也在我们村子中救下了不少的人,他还是有一些本事的,你放心。”
老人家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薛煌,神色凝重了些,“你昏迷了一宿,那位公子比你更久些。他啊……啧啧,外伤看着吓人,刀口深,流了好些血,但还不是最凶险的。麻烦的是那伤口里头,有毒。”
“毒?!”陆棉棉的心猛地一沉。
“嗯,”老大夫点头,拿起石臼示意,“就是捣的这个,解药草汁混了金疮药给他外敷和内服了点。寻常毒物老头子还能对付,他这毒啊,有些霸道,像是混些阴狠东西,伤口反复高热,清也清不彻底。只能慢慢拔毒调养,急不得。”
“这公子是个有造化的人,底子硬朗得像头牛,换个旁人,怕是都撑不到老头子把他们从河滩边拖回来。”
老婆婆这时把温热的姜汤碗塞到陆棉棉手里,“别光顾着看,快把这喝了。等会儿啊,灶上炖的鸡汤也快好了。”
“鸡汤?”陆棉棉有些茫然地捧着碗。
“可不是嘛!”老婆婆顿时眉开眼笑,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一边麻利地用围裙擦着手,一边走到角落一个盖着草盖的泥炉子旁揭开盖子查看,浓郁的、久违的食物香气立刻飘满了小小的土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