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乱局失控,引火烧身(2 / 2)

皇明 佚名 3157 字 3天前

只要救灾司的“替死鬼”死了,就能坐实士绅“煽动民变、残杀良吏”的罪证。

只要卫所按兵不动,等乱民闹够了,袁可立再带着京营出兵,就能以“平叛”的名义,顺理成章地铲除所有反抗的势力。

到时候,江南的根,不是被士绅护住,而是被朝廷彻底掀翻,再重新种上“皇权”的苗!

“坏了……咱们掉进袁可立的局里了!”

严宽的声音发颤,他踉跄着回到案前,抓起毛笔,却因为手太抖,笔尖在纸上断了墨,黑痕晕开,像一团化不开的恐慌。

他要写信,立刻写!

写给松江府的典吏王三,让他赶紧约束乱民,别再盯着官署杀。

写给南京的周起元、汪应蛟,让他们赶紧想办法控制局势。

再乱下去,不是朝廷让步,是他们这些士绅、商贾,全要被袁可立一锅端了!

“快!拿新的信纸来!”

严宽对着门外嘶吼,声音里没了往日的镇定,只剩急惶。

管事慌忙捧着纸砚进来,见老爷脸色惨白,手还在抖,也不敢多问,只赶紧磨墨。

严宽握着笔,快速书写:

“民变不可再扩……速调人手约束……卫所不动恐有诈……”

他写得潦草,墨汁溅到手上,也浑然不觉。

窗外的混乱声,似乎比刚才更大了,隐约还能听到“杀去南京”的呼喊。

那些被煽动的乱民,已经不再满足于砸松江的衙署,竟想往南京去。

严宽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突然觉得,南京的那些大人物,或许也和他一样,以为自己在掌控局势,可实际上,他们早就成了袁可立棋盘上的棋子,一步步走向被围杀的结局。

片刻之后。

他把写好的信折好,塞进信封,用火漆封了口,递给管事:

“快!用最快的马,送到松江府典吏署,再送一封去南京周府!一刻都不能耽误!”

“是,老爷!”

管事带着书信匆匆而去。

然而。

严宽的信还没送出松江府,局势的发展就已经冲破了他所有的预料。

像一匹脱缰的野马,朝着他最恐惧的方向狂奔而去。

最初,松江府的乱民里,多是些被断了活路的织户、水患后无家可归的流民,还有些被严家地痞煽动的穷苦百姓。

他们虽愤怒,却还带着点“求公道”的胆怯,砸官署时会犹豫,抢粮时会顾及老弱,甚至有人在看到三老被打死时,悄悄往后缩了缩。

那时候,严宽派去的赵杰还能说了算,只要他喊一句“先别杀官,先去堵府衙”,人群就会跟着他的方向走。

只要他拿出严家给的粮食,就能暂时安抚住最饿的那些人。

可不过两日,这股“乱潮”里就混进了太多陌生的面孔。

先是白莲教的人。

这些人穿着粗布短衣,怀里揣着画着“白莲圣母”的符纸,混在流民中,逢人就说“当今皇帝是‘劫数主’,杀贪官、分田地,才能换来‘太平年’”。

他们把严家编造的“官府苛政”,添油加醋改成了“天要亡明,该换人间”,还教流民们唱“白莲开,家家无灾;杀尽贪官,人人有饭”的歌谣。

有个瞎眼的老妪,被白莲教徒架在竹竿上,声泪俱下地喊“我梦见圣母显灵,说松江要出真主,救咱们脱离苦海”,引得不少愚昧的百姓跟着跪拜,连赵杰想阻拦,都被人骂“挡着大伙求活路”。

接着是海盗和江匪。

松江府靠海,运河又四通八达,常年有海盗在近海劫掠,江匪在运河上劫船。

这些人个个凶神恶煞,腰里别着短刀,有的甚至扛着锈迹斑斑的鸟铳。

他们不是来“求公道”的,是来趁火打劫的。

白天跟着乱民砸官署,晚上就摸进百姓家里抢东西,连最穷的人家都不放过。

有次赵杰想管,一个满脸刀疤的海盗直接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少管闲事!再废话,先砍了你!”

赵杰吓得脸色惨白,再也不敢出头。

最让严宽心惊的,是有些盐商的动作。

这些人比他更狠,居然暗中给乱民送粮食、送武器,还挑唆几个“有点名头”的流民首领,说“张士诚当年就是在江南起兵,最后当了吴王,你们现在有这么多人,不如也反了,自己当主子!”

他们甚至给首领们送了兵刃、甲胄,还帮着制定“打府城、占粮仓”的计划,把原本“闹乱子逼朝廷让步”的事,彻底引向了“谋反”。

严宽很快就发现,他的话不管用了。

他派去给赵杰传信的家丁,回来时鼻青脸肿,说赵杰被几个“盐商派来的人”软禁了,根本见不到。

他让牙行去给织户们“送消息”,说“别再闹了,朝廷要让步了”,结果牙行的人刚开口,就被乱民们围着打,说“你是严家的狗,想骗我们!”。

并且乱民的人数,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从最初的几百上千人,再到第十日傍晚,已经超过了一万。

街头上到处都是举着木棍、锄头的人,有的还拿着抢来的衙役制服,歪歪扭扭地穿在身上,喊着“杀贪官、分田地”的口号,声音震得松江府的城墙都在颤。

“打土豪、分田地!”

这句口号,是昨日才喊起来的。

起初只是几个海盗在人群里起哄,后来白莲教徒跟着喊,盐商派来的人也跟着喊,最后连最老实的织户,都被这口号勾得红了眼。

他们开始盯着城里的富户。

先是砸了几个小地主的家,抢了粮食和钱财。

接着又冲进绸缎庄,把布全抢光。

到了第十一日清晨,有人指着严府的方向,喊“严家最有钱!家里有千亩地、万两银!先去分严家的!”

这句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贪欲。

严宽正在书房里踱步,手里攥着那封还没送出去的信,心里还在盼着南京的消息,突然听到府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呼喊声。

不是往日的“杀贪官”,而是更刺耳的“分严家!杀严宽!”

他心里“咯噔”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管事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管事的衣服被扯破了,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全是冷汗,一进门就“扑通”一声跪下,哭着喊:

“老爷!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慌什么!慢慢说!”

严宽强装镇定,可声音里的颤抖却藏不住。

他已经预感到了什么。

“那些乱民……那些乱民要打土豪分田地!”

管事的声音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

“他们说咱们严家家缠万贯、土地众多,现在……现在他们已经往咱们府上来了!

街上全是人,拿着刀棍,喊着要杀您,要分咱们家的东西啊!”

“什么!”

严宽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手掀起的民乱,最后居然要反噬到自己头上!

他当初煽动织户闹事,是为了逼朝廷让步,是为了保住严家的走私生意,是为了和南京的士绅们一起,把袁可立逼走。

可现在,白莲教要反明,海盗要劫财,盐商要效仿张士诚,连最开始被他利用的织户,都红着眼要分他的家产、杀他的人!

“快!快关门!让护院都拿起武器!守住大门!”

严宽终于反应过来,对着管事嘶吼道,声音里满是绝望。

管事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嘴里喊着“护院!快拿家伙!守住大门!”

严宽扶着案桌,才勉强站稳。

窗外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甚至能听到护院们的惨叫声、大门被砸的“哐当”声。

他突然想起儿子严峻斌。

幸好,他让儿子去了北京的庄子,不然,今日也要跟着他一起丧命。

可他自己呢

他严家百年的基业,难道就要毁在自己亲手点燃的这场火里

“我这是……玩火自焚啊……”

严宽喃喃自语,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窗外,严府的大门“轰隆”一声被撞开,乱民们像潮水一样涌了进来,喊杀声、抢掠声、哭喊声混在一起,彻底淹没了这座曾经奢华无比的府邸。

严宽闭上眼睛,绝望地滑坐在地上。

他精心策划的赌局,最终以最惨烈的方式,输得一干二净。

袁可立,你怎么能不来平叛呢

或许……

当时自己应该听儿子的话,归顺了袁可立。

但现在说这些事情,又有什么用呢

ps:

情况有变,被拉着去应酬,头有点痛,感觉是感冒的前兆,我还是早点睡了。

如果不感冒的话,加更放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