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乱局失控,引火烧身(1 / 2)

皇明 佚名 3157 字 3天前

第474章 乱局失控,引火烧身

严府书房的窗是开着的,夜风裹着城外隐约的喊杀声飘进来。

在这个时候,严府管事匆匆而至,对着严宽说道:

“老爷,府衙被乱民打下来了,听说里面的官老爷们,都.”

严宽听到管事带着焦急的禀报,不仅没皱眉头,嘴角反而缓缓勾起一抹得意的笑,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舒展。

“攻下来了”

他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不是紧张,是得偿所愿的兴奋。

他走到窗边,朝着府衙方向望去,虽看不见火光,却能想象出那里的混乱。

倒塌的官署、散落的文书、四处奔逃的衙役,还有那些被煽动得红了眼的织户……

这一切,都是他和南京那些大人物布下的局,如今,终于成了。

“很好。”

严宽转过身,翡翠扳指“啪”地一声扣在案上。

“让底下人盯着,别让咱们的人露面,只看着就行。”

管事愣了愣。

老爷这反应,跟他预想的焦急完全不一样,可也不敢多问,连忙躬身应下:

“是,小的这就去办。”

管事走后,严宽端起案上的龙井茶,茶已经凉了,他却喝得津津有味。

窗外的混乱声还在继续,他却觉得这声音比任何丝竹都悦耳。

松江的火,终于烧起来了。

而他知道,这绝不是孤例。

果不其然。

不过五日功夫,各地的消息就像雪片般传到严府:

南京城郊的流民,在几个“读书人”的煽动下,围了救灾司的粮库,抢了刚运来的赈灾粮。

苏州的绸商们,让织户们扛着断了的织机,堵了苏州织造局的大门,喊着“还我生计”。

湖州的生丝商更狠,直接让人烧了运河边的官办丝栈,理由是“官府压价收丝,断了蚕农活路”。

就连素来安稳的扬州,也有盐商挑动盐工,砸了巡盐御史的衙门……

江南数府,一夜之间,乱成了一锅粥。

而这混乱背后,是江南士绅们早已备好的“后手”。

东林党控制的“东林书院”“虞山书院”,第一时间贴出了檄文,用毛笔写在大白纸上,贴满了城镇的街口。

檄文里把织户暴动说成是“官府苛政逼民反”,字里行间全是对“救灾司清丈土地”“官营布”政策的控诉,甚至把袁可立说成是“祸乱江南的酷吏”,把大明皇帝的政策骂成“与民争利的暴政”。

更绝的是那些士绅们编的打油诗,通俗易懂,一夜间就传遍了江南的街头巷尾。

“救灾司,是豺狼,抢我布,夺我粮”

“官营布,价儿低,织户饿肚哭啼啼”

“袁部堂,心太狠,逼得百姓反出门”。

这些句子,被茶馆的说书先生编成段子,被织户们哼着干活,连街边的孩童都跟着唱,硬生生把“暴动”说成了“保家卫国”,让那些原本还犹豫的百姓,也觉得自己的反抗“名正言顺”,不是“谋反”,是“活命”。

士绅们将文字游戏玩得风生水起,被他们收买的地方官们,也配合得滴水不漏。

江南的乱局,就这样在士绅、商帮、地方官的合谋下,愈演愈烈。

火光、喊杀声、檄文、假奏折,像一张大网,笼罩在南直隶这片土地上。

严宽站在严府的书房里,看着各地传来的消息,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

南京的袁可立,怕是要头疼了。

远在京城的陛下,也该收到江南“民怨沸腾”的消息了。

而他要做的,就是继续看着这把火,烧得再旺些。

只要乱得够久,朝廷久不能平叛成功,陛下迟早会让步。

到时候,他严家的走私生意能继续做,那些官员士绅的利益能保住,江南,依旧是他们的江南。

当然,事情都到这份上了。

那救灾司就绝对不能放过。

实际上.

江南的乱潮里,就有一把火,专烧向救灾司。

松江府的救灾司衙署,原是水患后临时改建的旧粮仓,青砖墙上还留着洪水漫过的黄痕。

这日清晨,几十个手持锄头、木棍的乱民,在几个“带头汉”的指引下,直冲衙署大门。

他们不抢旁边的布庄,不砸街角的当铺,眼里只盯着“救灾司”三个字的木牌。

“就是这儿!抢咱们粮、夺咱们地的豺狼窝!”

带头汉嘶吼着,一锄头砸在门环上,铜环“哐当”作响,震落了门楣上的积灰。

衙署里的人不多,只有三个当地的里正、两个头发白的三老,正围着案桌核对抗灾粮的发放名册。

见乱民冲进来,里正周老汉忙起身阻拦:

“乡亲们别冲动!咱们是帮大伙发粮的,不是贪官!”

可这话没说完,就被一根飞来的木棍砸中额头,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

乱民们像疯了一样,掀翻案桌,撕碎名册,粮库里的赈灾米被抢得满地都是,墙上贴着的“灾户清册”被点燃,火光舔着屋顶的梁木,噼啪作响。

两个三老想护着账簿,却被乱民推倒在地,踩着背骂“官帮凶”,没一会儿就没了声息。

不止松江,苏州、湖州、扬州的救灾司,也在这几日接连遭了劫。

苏州的救灾司衙署临着运河,乱民们不仅砸了衙署,还把停泊在码头的赈灾粮船凿了个洞,粮食顺着河水飘走,引来无数饥民争抢。

湖州的救灾司刚运到一批衣,还没来得及分发,就被乱民抢光,甚至有人为了一件袄,当场打了起来。

扬州的救灾司更惨,衙署被烧得只剩断壁,里面存放的“田亩清丈图”,全成了灰烬。

这些乱民的“目标”太准了,准得不像自发的暴动。

混在人群里的,大多是江南士绅雇来的地痞。

他们目标清晰,有备而来。

“往里面冲,别碰旁边的铺子,就砸官署!”

救灾司是皇权伸到江南基层的“手”,管着土地清丈、赈灾粮分发、流民安置,甚至还要登记织户的织机、田亩,把原本攥在士绅手里的“基层权”,一点点收归官府。

从前,江南的乡绅说了算:

谁家能领赈灾粮,要看士绅的脸色。

谁家的田亩能免赋税,要给士绅递“孝敬钱”。

甚至织户的织机能不能开,都要听士绅家牙行的安排。

可救灾司来了,清丈土地时,查出士绅隐瞒的千亩私田。

发赈灾粮时,直接送到流民手里,绕开了士绅的“转手盘剥”。

连“皇权下县”的文书,都要贴到村口的土地庙。

这哪里是“救灾”,分明是在撅江南士绅的根!

所以,士绅们才要借着民变,把这些刚扎下根的救灾司,连根拔起。

他们以为,只要毁了衙署、杀了官吏,这“皇权下县”的事,就会像从前的无数次改革一样,不了了之。

可他们没算到,救灾司里的核心官吏,早没了踪影。

各地的救灾司官员,在民乱之前,都在“宣谕大会”的名义下,被袁可立一纸调令召去了南京。

留在衙署里的,不过是些临时任用的当地乡绅。

里正、三老,大多是些想借着救灾司谋点薄利的小乡绅,没什么根基,也没什么防备。

现在这些小乡绅,成了替死鬼。

消息传到严府时,严宽正坐在书房里,嘴角还挂着笑意。

可当管事颤巍巍地说出“救灾司的官都走光了,只杀了几个里正三老”时,他脸上的笑,瞬间僵住了。

“你说什么”

严宽猛地站起来,面色微变。

松江府的卫所,离府城不过五十里,骑马半个时辰就能到,可现在,乱民闹了快十天,卫所的兵,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严宽喃喃自语,额头上渗出冷汗。

之前觉得“顺利”的暴动,此刻想来,全是破绽。

救灾司官吏提前撤走,像早有防备。

卫所按兵不动,像在等着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冰锥一样扎进他心里。

袁可立,或者说陛下,说不定

根本不怕江南乱。

他们甚至……盼着江南乱!

只要乱得够彻底,士绅们藏在暗处的势力就会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