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二合一)
秦郁上习惯开的那辆奔驰被小周开走,这两天他都开的是一辆高底盘的银色路虎。此刻,路虎的发动机还没完全冷却就又被再次打着,秦郁上坐在驾驶座,后视镜里映出他冰锋般的眉眼。
脑海中盘旋着一个惊人的猜测,秦郁上几乎无法压抑自己的呼吸,他狠狠攥拳才强行压下汹涌的情绪,而后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给江来拨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不带感情的机械音传入耳中,秦郁上眉头一蹙,随即反应过来江来晚上有场夜戏,可能还在拍戏,随即他又翻到小周电话播了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秦郁上眉头蹙得更紧,一把将电话扔在副驾,戴上蓝牙耳机,边转动方向盘将车开出车库边接着打。
接连几通电话都是如此,秦郁上周身萦绕着森寒的低气压,在路口等红灯时调出了钱司壮的电话。
钱家灯光明亮的客厅里,时针指向数字10,这个时间,八点档狗血剧刚结束,十点档还没开始,钱司壮正无聊地翻台,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惊声尖叫,把他吓了一跳。
钱母刚把江棠承哄睡,听到骤然响起的铃声也吓了一跳,走过去在钱司壮胳膊上狠狠一拧:“夭寿哦,午夜凶铃啊你,声音弄那么大吓死个人了!”
“哎我错了妈,轻点轻点。”钱司壮边躲边求饶,看到来电显示时愣了愣。
这么晚,秦郁上打给他干什么?难道是找江棠承?
“喂,秦导?”钱司壮走到远离卧室的厨房,这个位置说话不会吵到江棠承,“你找崽崽啊,他刚睡觉了。”
钱司壮等待两秒,那头传来秦郁上冰冷的声音:“我不找他,我找你。”
钱司壮听出不寻常,莫名其妙心脏一提,结巴起来:“找、找我什么事?”
“崽崽另一个父亲是谁?”
这么直白又猝不及防,钱司壮当即愣了。
秦郁上用冷冰冰的声音重复:“江棠承的另一个父亲是谁?”
冰冷的气息似乎顺着无线电波钻入钱司壮耳膜,刚才还嫌空调不够大浑身冒汗的钱司壮此刻如坠冰窖,喉咙仿佛被什么堵塞,一丝声音也发不出来。
秦郁上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
他该怎么说?
要是让秦郁上知道江来跟个一夜情对象生了江棠承,他会怎么想?
钱司壮张了张嘴,几乎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秦导,这这这我真的不知道。”
然而秦郁上不再那么好忽悠了:“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只有一次,说还是不说。如果你敢骗我……”
虽然秦郁上后面的话没说完,但钱司壮已经迅速脑补,他会被无情封杀,在这行再也混不下去,女朋友会跟他分手,他会被钱母赶出家门,白天讨饭晚上住桥洞。
“我说我说我说。”钱司壮没有犹豫地倒戈了,“六年前,江来刚入行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场酒会,他在酒会上认识一个人,然后就和那个人……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至于那个人是谁我真的不知道,我问过江来他死活不肯告诉我。”
钱司壮说完又急忙辩解:“不过你放心秦导,江来失忆了,他根本不记得那人是谁,那人这么多年一直没出现,肯定不会打扰你们的。”
银色路虎飞奔在郊外宽阔的道路上,城市夜色和灯火霓虹被遥遥抛在了后面,秦郁上紧盯着前方浓墨般的黑夜,当听到这个回答时,把握方向盘的双手猛地攥紧。
此刻的他忽然冷静下来,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酒会?”
钱司壮回忆一番:“好、好像是庆祝秦导你拿奖的酒会,呵呵,你说这不就是巧了嘛,呵呵。”
心脏在一刹那归位,秦郁上郁结心头的一口气狠狠吐了出来,继而一阵狂喜席卷全身。
所以江棠承真的是他儿子。
所以他就是江棠承那个未曾谋面、王八蛋负心汉的父亲。
所以江来冒着极大风险生下的小崽崽,居然是他的种。
秦郁上忽然想起在海岛上,他跟江来表白后江来却说他有种,如今想来,原来是这个意思。
“我有种……”秦郁上把握着方向盘喃喃自语,继而狂笑起来,“我他妈有种哈哈哈哈!”
前方就是高速公路的入口,收费站顶上亮着红灯的“岚城”二字醒目地矗立在夜色里。秦郁上在这一刻没有其他想法,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见到江来,他现在就要去找江来。
钱司壮说完后就疯狂吞咽口水,试想过秦郁上各种反应,愤怒、悲伤、难以置信,然而却没想到对方跟疯子似的一边笑一边夸自己有种。
钱司壮满头黑线,还是附和道:“是是是,秦导有种,有种。”
不知过去多久,秦郁上终于从癫狂状态冷却下来:“我给江来打电话为什么关机,你今晚联系他了吗?”
“联系了啊,刚才崽崽睡觉前打给他就关机了。”钱司壮道。
莫名地,秦郁上的心一沉:“会不会没电了?”
“没电?不太可能没电啊,他那个人强迫症,出门时手机和充电宝肯定都是满的。”
钱司壮正说着话,冷不防身后传来哗啦一声,他吓了一跳,立刻从厨房走出去,就见钱母坐在客厅沙发上,玻璃杯不知怎地从手中滑落,碎了满地。
“妈,你怎么了?”
钱母仿佛没听见,难以置信地盯着电视,半晌才抖着声音问:“大壮,江来去的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
“西崇啊,怎么了?”钱司壮也看向电视,当看清画面内容时瞬间变了脸色。
收费站近在眼前,秦郁上正准备减速,就听钱司壮慌张的声音传来:“秦导,你快看新闻,西崇那边……那边地震了!”
车子在距离高速入口一百米时猝然刹车,车轮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刺破了宁静的夜晚。
秦郁上从副驾拿起手机,满屏推送的都是同一条新闻——
【7月6日21点48分31秒,xx省xx市西崇县发生6.1级地震,震源深度12公里,目前伤亡不明。】
秦郁上瞳孔猛地缩紧。
“好好的怎么忽然地震了?”钱司壮已然慌了神,“江来联系不上会不会跟地震有关系啊?”
秦郁上闭了闭眼,狠狠地吸进一口气又重重吐出来。他放下手机,双手重新握上方向盘,手背青筋交错鼓动,而后在钱司壮惊慌无措的声音里发动了车。
昏暗的车厢内,他的面色前所未有的冷凝,对着蓝牙耳机道:“照顾好我儿子。”
钱司壮如遭雷击,瞪圆了眼:“什什什什么?”
“我去找江来。”
伴随着这句话,ETC自动擡杆,秦郁上驾车通过收费站,随后切断通话,猛踩油门,义无反顾地向着前方浓重的黑夜驶去。
*
地震发生时,江来正在拍摄一场在宿舍的、只有动作没有台词的戏份。
下乡支教后,江崇住在学校提供的宿舍。所谓宿舍不过一间临时收拾出来的平房,不足十平米,一张桌子一张床就是全部家当,连个放衣服的柜子都没有。
摄影机架设在角落,张黎坐在监视器后,场记打板后拍摄正式开始。
房间内安静无声,只有偶尔一两声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虫鸣,江崇坐在斑驳的桌子前,面前摊着一本书。
没了孩子们的声音,夜晚的校园终于安静下来,他也终于能静下心看一会书。
村里还没通电,用的是煤油灯,火焰跳跃有些晃眼,让江崇很不适应,时不时就要闭上眼缓一缓。
江崇想把灯弄亮一点,刚碰到灯罩就被滚烫的温度烫到手,还差点打翻了灯。
他无奈一笑只能作罢,合上书伸了个懒腰正准备起身,就在这时地面忽然剧烈摇晃起来。
屋内众人皆是一惊,很快有人反应过来:“地震了!”
“我草真是地震了!”
“快跑快跑!”
“哎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搬什么摄像机啊!”
一时间众人纷纷往外跑,江来原本离门很近,正要往外跑时忽然瞥见了角落里的杜阳礼。
杜阳礼吃完饭还没走,猫在摄像机拍不到的墙角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来演戏,他个子小,竟然一直没被发现。
地面晃动得越来越强烈,颠得人东倒西歪,房梁不堪重负地吱吱作响,墙灰簌簌落下,糊得人满头满脸都是。而杜阳礼像是被定住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忘了动。
江来顾不得多想,飞快走到杜阳礼面前,一把薅住校服把人拎起来,而后立刻朝外跑。
没几步的距离,眼看就要跑出去,就在这时房顶一根木头被震得掉了下来,不偏不倚砸在了江来的头上。
一阵剧痛当即从头顶传来,江来脚下一软差点摔倒,但那一刻求生的本能占据上风,他狠狠一咬牙,三步并作两步拎起杜阳礼冲了出去,直到跑到操场才停下。
不大的操场上此刻挤满了惊慌失措的众人,江来刚站稳脚步,就听背后轰一声,那间拍戏用的平房颓然倒塌,扬起一阵呛鼻的灰尘。
混乱的尖叫冲击着耳膜,江来松开攥着杜阳礼的手,后知后觉感到了头顶传来的疼痛,眼前的人也都成了虚晃的重影。
“哎江老师!江老师在哪儿?看到江老师了吗?”
小周钻过人群慌慌张张地找过来,见到江来后狠狠松了口气,一句“谢天谢地”还没说出口,就见江来身体一软,而后不受控制地朝下倒去。
*
“——今天这场酒会是秦郁上得奖的庆功宴,他风头正盛嘛,圈里很多人都会去。闻总跟我说让你去。你刚签约我不好拒绝就答应了,你就去露个脸,反正也没坏处。”
“——你在干什么?风那么大,站在天台很危险。”
“别过来,别再往前走了,再往前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对你做什么。”
“你在走神。”
“怎么这么不专心?”
“别动,我、我抱你去浴室。”
“这是我的号码,如果……可以打给我。”
“——哎我今天在公司听说,秦郁上突然出国了,据说之前谈好的电影代言全都推了,不得不说影帝就是任性哈,但他这架势是要退圈不回来了吗?”
“——你怀孕了。男性怀孕概率虽然极低但也不是没有,你考虑清楚要还是不要。但我得提醒你,如果选择要就准备好面临很大的风险。”
“——哎呦这小模样跟你还挺像,瞧那小嘴砸吧地睡得可真香,但怎么一头卷毛啊,你头发也不卷啊?会不会是咳咳,遗传那谁啊?话说到底是谁啊,问你那么多遍也不说。唉算了算了不提了。”
“你还不知道吧,昨天晚上医院楼下的海棠全都开了,那叫一个好看,你这小宝贝是个有福气的。对了,你想好取什么名字了吗?”
一道道声音在耳边交错回响,一个个画面在脑海中破碎闪现。
最后的画面里,他看到自己半躺在病床上,面颊如纸般苍白,低垂眼睫静静看着床边摇篮里睡得正香的小婴儿,良久后才用乏善可陈的平静语调说出一句话:“就叫江棠承吧,海棠的棠,承担的承。”
尾音落地的那一刻,江来的大脑仿佛被强制加载了千万条信息,叫他难以承受,头疼欲裂。
“江老师,江老师——”
声声呼喊破空而来,江来拼尽全力睁开眼,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出现了小周焦急的脸。
小周喜极而泣:“江老师,你可终于醒了啊。”
大脑如同不堪重负强制停摆的机器,过了好一会江来才反应过来小周在说什么,他费力擡了擡手示意自己没事。
头顶夜空被厚重的阴云笼罩,漆黑,一丝光亮也无,江来重新闭上眼,少顷才重又睁开,动了动嘴唇让小周扶他起来。
目之所及一片破败狼藉,那栋年代久远的教学楼只剩一堵墙还堪堪立着,其余部分几乎坍塌成粉末,空气中浮动着刺鼻的粉尘和土腥味。
剧组众人都聚集在操场上,大部分都站着,有一点动静就如惊弓之鸟,生怕是余震来了。
小周担忧地看着江来:“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江来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现在是什么情况?”
他记得当时拍戏的那间房子里除了他还有张黎、一个副导演以及摄像组和场记:“大家都没事吧?”
提到这个小周还心有余悸:“当时就你们几个人在里面拍戏,突然就地震了,不过大家跑得快,都出来了,我和剧组其他人当时都在外面呆着所以没事。哦对了,除了一个摄像大哥,那个摄像大哥逃命的时候还不忘把他的摄像机抱出来,结果匆匆忙忙下台阶时崴到脚了。”
想了想,小周又道:“你昏倒之后又震了两次,但没那么强烈了。”
江来粗略一扫,人群中似乎没有张黎。小周道:“张导看过你说你没事,然后让大家原地呆着哪儿都别去,他带几个人回招待所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了。”
江来正要说什么,一开口却先咳嗽起来,小周一拍脑袋,从旁边地上拿起一个保温杯,拧开盖子递过去:“瞧我这记性,江老师你先喝点水。幸好我下午烧水把杯子装满了。”
保温杯效果不错,水还是温热的。江来只小口抿了一下就把杯子还给小周,刚才还不堪重负的大脑因为多年的惯性已经重新启动,在意外事件发生时迅速分辨最有利的选择。
救援还不知道多久能到,像水这样宝贵的资源能节省一点是一点。
江来手掌撑着地面挪了一下位置,让自己上半身完全坐直,余光一扫,这才发现身边还蹲着个人。
杜阳礼摸了把眼泪,声音跟小猫似的:“江老师,如果不是你救我就不会被砸了。”
小周这才知道江来被房顶掉下来的木头砸到了头,顿时大惊失色,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要看看伤势。
江来挡了一下,而后自己擡手轻轻摸了摸,头皮上肿了个鼓包,但应该没有出血,所以问题不大,便让小周把手电筒关了。
距离最后一次余震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来了。劫后余生的众人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纷纷找地方坐下来休息。
气氛死一般寂静,半晌终于有人忍不住,骂了句草。
“怎么这么倒霉啊。”
“幸好跑得快,要不然命就交代在这儿了。”
“哎等着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救援。”
在低声的交谈中,间或传来一两声痛苦呻.吟,让众人本就紧绷的神经雪上加霜。
江来安静听了一会,觉得体力恢复了一些,忽然撑着手起身,朝一个方向走去。小周不明所以,但也麻溜地跟着站起来:“江老师你要干什么?”
江来没出声,径直往前走,直到走到一个人跟前才停下,正是那个崴脚了的摄像大哥。
摄像大哥在地震发生第一时间就抱住他的那台宝贝机器,跑下台阶时不慎崴到脚,眼看就要面贴地摔个狗吃屎,电光火石之间凌空一个翻身后背着地,抱在怀里的机器愣是一点事也没有。
摄像大哥此刻躺在地上疼得满头是汗,咬紧牙关竭力压抑着不发出声音,实在忍不住才会哼哼两声。
江来在旁边蹲下时摄像大哥还愣了愣,江来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撩起裤管让小周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对准那处高高肿起的脚踝看了看,又触摸了几处,当下便有了数:“还好没骨折,应该只是脱臼了。”
摄像大哥没听清:“啊?”
江来也没解释,将摄像大哥受伤的那只脚平放在地上,对小周道:“帮我按住他。”
大哥还是一头雾水。
江来半跪在地,一手按住摄像大哥的小腿,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脚,看了眼还被紧紧搂在怀里的摄像机,笑着问道:“这设备很贵吗?”
摄像大哥愣了愣:“当然贵了,要是租的我就不管了,这可是我自己的机器,那就跟我媳妇一样,地震的时候哪有自己跑了不去救媳妇儿的,那还是男人吗?哎江老师你想干嘛——”
随后一个字还没落地,就听咔嚓一声。
摄像大哥的眼睛都瞪圆了,紧绷着身体一动不敢动。
“别紧张。”江来说,“你活动一下脚踝试试,幅度不要大,看还疼吗?”
摄像大哥活动一下脚踝,脸上浮现惊讶又惊喜的表情:“哎,真能动了,也不疼了嘿!”
江来起身拍拍裤腿上的灰尘:“继续躺着吧,暂时别起来走路。”
小周当场化身迷弟:“江老师,这你也会啊?”
江来没有立刻回答,顿了片刻才说:“我入行之后要出国走秀或者拍广告,那时候没钱只能坐经济舱,基本上出一趟国再回来腰就废了,所以就去一个老中医那里按摩,除了按摩,老中医还会正骨,我就跟着学了点。还行,有段时间没用手法也没生疏。”
方才江来过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围观,突然遭遇地震,众人虽然知道救援一定会来但仍控制不了担忧和焦躁,江来的举动犹如一剂强心针,人群顿时沸腾起来。
“哎江老师,我看过新闻,你学过医啊!”
“哎江老师,你也帮我看看,我胳膊蹭破皮疼死了,碍不碍事啊。”
“哎江老师,我好像也崴到脚了。”
“哎江老师,我……”
一时间江来周围挤满了人,到最后小周不得不出面维持秩序:“大家不要挤不要挤。”
杜阳礼方才不知道跑去哪儿,再出现时细瘦的胳膊上挂着一个覆满灰尘的箱子,献宝似的递给江来:“老师,看我找到了什么!”
“哎呦,是药箱!”有人激动道。
江来问:“你从哪儿找到的?”
杜阳礼手指一个方向:“医务室啊,我从窗户翻进去的。”
江来皱了皱眉,语气变得严厉:“随时可能发生余震,你怎么能进那里边?”
杜阳礼吐吐舌头:“我知道了。”
药箱里装着消毒酒精、纱布和常备药,在这种情况下够用了,剧组众人纷纷排起队。
江来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小周用手机打了手电在旁照明。
“胳膊擦伤是吗,血已经止住了也消过毒了,注意保持伤口卫生,不要用手去碰。”
“按这儿疼吗?不疼的话应该不是脱臼,可能扭到筋了,坐着好好休息少活动。”
方才低迷的气氛一扫而空,一个胖胖的场务大哥拎出自己的包,拍了拍道:“我平时就爱好嚼点小零食,谁要是饿了到我这儿来拿吃的。”
另一人立刻接话道:“我这儿还有两瓶矿泉水,谁想喝就来倒。”
“哎,我这儿还有半包烟,谁想抽……哎我草我打火机呢?”
众人纷纷笑起来:“还抽什么抽,你就闻闻味儿得了。”
不知过去多久,有人喊道:“救援队来了!”
众人纷纷看去,只见一队救援人员出现在塌了一半的学校门口。
“太好了!
“有救了有救了!”
第一批救援人员带了珍贵的食物、水和药品,考虑操场空旷,周边没有高层建筑相对安全,安抚众人原地等待后续疏散安置后,他们就匆忙赶往别处。
等操场重归安静已经是后半夜了,众人的心踏实下来,终于扛不住躺在地上睡着了。小周和江来也在一块空地坐下。
小周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塌成齑粉的教学楼,墙体里的钢筋都暴露出来,万一被埋进去后果不堪设想。
小周后背刷刷冒出冷汗,喃喃道:“江老师,幸好你们当时就在一搂拍戏,要不然……”
江来道:“的确是万幸。”
小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在招待所的那些人怎么样了。”
这场夜戏参与拍摄的人不多,大多数人已经提前收工回招待所休息,而地震发生时正是晚上,正是在房间里休息的时候。
江来眼神暗了暗,小周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抿着嘴沉默一阵,才打破凝重的气氛继续说: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地震呢,小时候听说蚂蚁搬家还有蜻蜓低飞都是地震前兆,现在一回想,咱们下午不就看到了吗?”
江来低低嗯了一声,恐怕他在天边看到的黑云也是预兆,但当时谁又能想得到。
小周拿起手机看了眼,已经快凌晨五点了,电量还剩最后一点,他伸长胳膊在半空举了一圈,叹气道:“本来信号就不好,现在更差了,基本就是与世隔绝。”
江来安慰道:“没事,等天亮就好了,救援队已经开始组织救援,水电信号也很快就能恢复。”
江来的声音自始自终都很冷静,小周受到感染,焦躁的心也安定下来,又忽然鼻头一酸:“我知道的,我就是怕我姐姐联系不上我会担心。”
“姐姐?”
“是啊,我父母去世早,是我姐姐一直带着我。哦对了,她有个女儿,也就是我小侄女,跟崽崽差不多大,也爱看小猪佩奇。”
提起江棠承,江来不由露出微笑,而后又眼神一暗。这个时间小孩肯定还在梦乡,一无所知地呼呼睡着,等到早上醒来肯定要给他打电话。
以小孩的聪明劲儿,钱司壮估计只能瞒一天,顶多到明天,或者说今天晚上就瞒不住了。
一直安静的杜阳礼忽然吸吸鼻子,他像个小动物一样往江来身边靠了靠。江来知道他在想什么,擡手按了按他瘦小的肩:“放心吧,你爷爷不会有事的。”
小周大名周一笑,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就是希望他笑口常开,有事没事都笑一笑。他也没有辜负期望,苦中作乐地笑道:“地震的时候真把我吓了一跳,我那时候满脑子就一个念头,我可千万不能死,我姐还不知道我银行卡收在哪儿呢,万一我死了我攒的那些钱可怎么办,那不都给银行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