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和我有什么关係等等。
他的脑海中,无数线索如闪电般串联起来。
先是“影狼”,一个会用暗影魔法的盗贼。
现在又冒出一个会用冰魔法的“女魔头”。
而两次事件的中心,都指向了同一个名字一一利维亚的杰洛特。
这不是巧合。
那个“影狼”——他的目的不只是偷东西,或者陷害我这么简单。
他在塑造一个形象。
一个无所不能、亦正亦邪、充满神秘色彩的“怪物”杰洛特。
他把我的身份变成了一个完美的容器,可以装进城里发生的任何怪事。
民眾的恐惧,卫队的无能,权贵的焦虑,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一个出口。
一个变种人,一个猎魔人,是再好不过的出口。
杰洛特消化完这些信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所以,那个『影狼”又出手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而且还嫌故事不够精彩,给我安排了一个——『冰雪新娘”
杰洛特说完,心里闪过一丝更深层次的厌恶和无奈。
新娘—他品味著这个词,如同嚼著一块混著沙砾的干肉。
在他漫长而血腥的一生中,他被称作屠夫、怪物、白狼、救世主——-但『新娘”,这无疑是最荒诞的一个。
这比任何刀剑都更让他感到一种—侮辱。
“.听起来像疯话,对吧””
丹德里恩把脑袋凑过来,声音压得像贼一样,带著一股酒馆里劣质麦酒的气味。
“可现在满城都在说,你被——”
“一个好故事。”
杰洛特的声音切断了他,像一块冰冷的铁。
疲惫,还有某种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嘲弄,让他的嗓音听来格外沙哑。
“前一刻,我是个玩弄影子的贼。”
他低声说,像是在对自己数著什么。
“下一刻,就成了被什么『女魔头”抢走的『新娘”。”
他扯了扯嘴角,那不算一个笑容。
“这『杰洛特”的能耐倒是不小。
你们说,明天他是不是就该去屠龙了”
空气停滯了一瞬。
他那双非人的眼睛,缓慢地、一寸一寸地扫过丹德里恩,又落在伊莲诺拉的脸上。
那女孩缩了一下。
“我懂了。”
他呼出一口气,白雾在阴冷的空气里消散。
“这不只是栽赃。”
一种更深、更冷的逻辑在他脑中成形。
不是谁要他死,是有人要他“活”著,活成一个怪物。
“他们要造一个传说。一个关於我的——传说。”
民眾,卫队。
任何无法解释的血案,任何黑暗角落里的尖叫,都会有一个现成的答案。
一个变种人。
永远是变种人。
这是最省事的答案。
丹德里恩脸上那种诗人的、天真的轻鬆神色终於不见了。
某种真实的忧虑,像蛛网一样爬上他的眉梢。
他往前挪了一步,手抬到一半,想去拍杰洛特的肩膀。
可那只手在半空中僵了僵,又自己缩了回去。
“我的老天上一个故事你还在拯救世界。
下一个就成了小偷,现在又成了被『女魔头”抢走的『新娘”
“暗影魔法』和『冰雪女王”
这可真是你传奇生涯的新篇章啊!”
他仔细打量著杰洛特。
“不过,你没事吧他们没对你怎么样吧
那些粗鲁的卫兵有没有伤到你那张英俊的脸
毕竟,你这张脸虽然能嚇哭小孩,但也是有用的。”
“我没事。”
杰洛特站了起来。
颈骨、肩胛、指节,一连串细密的爆响,像是沉寂的机械重新开始运转。
牢狱里那股发霉的阴湿气,似乎正被一种截然不同的气息驱散一一一种属於猎人的,冷静的危险。
“丹德里恩,”
他问,视线越过诗人的肩膀,望向门外那片灰色的光。
“城里还有其他我认识的人吗”
“啊”
丹德里恩像是被噎了一下,隨即那双灵光的眼睛猛地一亮。
“哦!哦!说到这个!你绝对猜不到谁在这儿!
艾斯卡尔!你的老朋友!
他还带了个学徒,也在城里。”
艾斯卡尔
杰洛特的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清晰可辨的惊讶。
艾斯卡尔他居然在古勒塔
他不是发过誓,在那场血色的悲剧之后,永远—永远不再把孩子带上这条路了吗
自己可得好好问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更重要的是,艾斯卡尔或许不知道这个“影狼”是谁,但他一定能帮自己。
至少,自己不用再一个人面对全城的恶意和这个躲在暗处的幽灵了。
想到这,杰洛特一直紧绷的嘴角终於露出一丝笑意。
“具体的缘由我也不太清楚。”
丹德里恩看不透他脸上的细微变化,只是习惯性地耸了耸肩。
“但多一个猎魔人,总归是好事,对吧
他或许能帮你揪出那个真正的『影狼”。”
他侧过身,做了一个夸张的、舞台剧般的邀请手势。
“我带你去找他!”
杰洛特没再多说。
他迈开步子,走向牢门外那片灰濛濛的天,一股夹著雪籽的冷风猛地灌进领口,激得他皮肤一紧。
天空是铅做的,沉重地压在古勒塔鳞次櫛比的屋顶上。
街道泥泞,积水倒映著人影,匆匆走过,没人抬头。
一个抱著孩丑的母亲,看见他的脸,像是见了边。
暑把將孩的头按进自菜怀里,飞快地躲进巷丑的阴影中。
楼上的窗户里,有人朝他的方向吐了口睡沫。
小贩的叫卖声夏然柔止。
空气里只剩下风声,还有无数道目光,毫不掩饰的厌恶,混杂著恐惧,像针暑样扎在他身上。
卫兵们远远站著,手按在剑柄上,仿佛他是什么会走路的瘟疫。
丹德里恩走在他身边,徒劳地想讲个笑话。
伊莲诺拉跟在后面,她的眼神里闪烁著暑种杰洛特无法理解的光。
关乓英雄,关乓冒险,暑些他序已拋弃的东西。
他什么都没看见,又好像什么都看见了。
他的感官像暑张网,铺满了整个城市。
空气中可上的气味,城市深处不和谐的脉动,每暑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他不再是囚徒。
现在,他是猎人。
他看向丹德里恩,只说了两个字。
声音冷硬。
“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