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魏忠高喊肃静之后,他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缓缓地走了出来。
他来到那个跪在地上,哭得死去活来的“证人”牛二面前。
蹲下身,陈平川神色平静,语气甚至称得上温柔如风。
他问了第一个问题。
“你说你是西城外的村民,那你可知,西门大街上那家『王记麵馆』的老板,脸上可有刀疤”
牛二的哭声,猛地一顿。
他愣住了。
这个问题,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支支吾吾地说道:“小……小人许久没进城,记……记不清了。”
陈平川点了点头,仿佛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他又问了第二个问题。
“为了募集资金,修缮城墙,我发行了一种『劳务券』,顺城周边的百姓都知道……那你可知,那面值最大的一百文劳务券上,画的是麦穗,还是耕牛”
牛二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
劳务券
什么东西
剧本上没写啊!
他只能硬著头皮,胡乱猜一个。
“是……是麦穗!对,是麦穗!”
陈平川笑了。
那笑容,在牛二看来,比魔鬼还可怕。
“错。”
“是顺城的角楼。”
陈平川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著他。
他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拋了出来,语速越来越快,越来越犀利。
“守城的赵莽將军,他的坐骑是黑色的还是枣红色的”
“顺城商会的刘四海会长,他有几个儿子”
“我斩杀前任知州马德的时候,是在府衙门口,还是在菜市口”
每一个问题,都是顺城人人皆知的细节。
但对於牛二这个冒牌货来说,却如听天书!
他的回答,漏洞百出,前言不搭后语。
从一开始的支支吾吾,到后面的胡言乱语。
最后,在陈平川那双仿佛能洞穿人心的凌厉目光注视下,他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別问了!別问了!”
他瘫在地上,浑身筛糠般地发抖,语无伦次。
真相,已然大白於天下。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这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诬告!
金鑾殿內,一片譁然。
刚才还叫囂著要严惩陈平川的梁党官员,一个个都成了哑巴,脸色尷尬无比。
张廷玉抚著鬍鬚,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然而,梁越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慌乱。
他反而冷笑著,上前一步。
“陛下!”
他朗声说道,打断了眾人的议论。
“此证人牛二,受到惊嚇,神志不清,又被陈平川威逼诱问,胡言乱语也是情有可原。”
他先是轻飘飘地把假证人推了出去。
然后,他话锋一转,脸上又换上了那副“为国为民”的表情。
“但是!陛下!杀良冒功的指控,实在是太过严重!若是传出去,让百姓知道……人言可畏啊!”
“为了安天下臣民之心,为了彰显我朝廷的公允!”
“臣以为,必须暂停陈平川兵部侍郎职务,待朝廷派出钦差,前往顺城查明真相之后,再做定夺!”
这一招,又快又狠!
直接將了景帝的军!
人证靠不住,但这个罪名太大了,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们得查!
不查,就是你皇帝包庇!
查,就要停陈平川的职!
而且,调查的人都是梁越安排的,想要什么结果就有什么结果!
到时候,坐实陈平川的罪行,他就死定了!
景帝的拳头,握得死死的。
他气得浑身发抖。
无耻!
太无耻了!
他看著梁越那张虚偽的脸,恨不得立刻下令,把他拖出去砍了!
但他不能。
他被梁越的这番话,堵得死死的,进退两难。
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景帝身上。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
陈平川,再次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对著龙椅上的景帝,朗声开口,声音传遍了整个金鑾殿。
“臣,问心无愧!”
“天日昭昭,自有公断!”
“为证臣之清白,也为不让陛下为难。”
“臣,愿领此旨!”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不公的处置。
那份坦然,那份决绝,让龙椅上的景帝,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