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玠一窒,用拇指给她擦去眼泪,哑着嗓音道:“别哭,我只是说万一,如今我不是还好好的么?”
“那太医只是说我活不过三十五,如今我不是刚刚而立之年……”
“殿下还说!”
钟氏抬起眼,眸子似水洗过一般,澄澄发亮。
萧玠便讪讪地住了嘴,“我不说了,你别恼就是。”
“也不知执安看上的女子是什么样子,只定都没有孤的阿姮好。”
“下回他再来东宫孤便催催他,瞧瞧这一两年能不能喝上他的喜酒,到时阿姮一定也是高兴的。”
“哦对了,还有晔儿,他如今才七岁,正是喜欢喝喜酒的年纪,这皇宫里终日也没什么热闹,难得能出宫一次他就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也不知是不是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的性子。”
钟氏拿眼觑他,嗔道:“怎么不会是殿下小时候就是这般样子?妾身家中人都说妾身自幼懂事,连热闹也不大爱凑,晔儿明明自小就是像你多些。”
萧玠眉宇轻蹙,只喟叹道:“像就像罢,像我也没什么不好的,只盼着他身体康健,这一点莫要像我就是了。”
钟氏难得噤声,自是也盼望着能够如此。
她好不容易让自己的心性坚韧起来,去打理着偌大的东宫,每日只要一胡思乱想便给自己找许多事情做,要么就是陪着他、看着他。
嫁的人是宫中太子,无上荣耀,世间不知多少女子期盼着能够入主东宫。
可得知太子身体不好,恐会早逝,钟家的人也是劝过她的。
她自幼于锦绣堆里长大,许多年前便知晓婚姻之事当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抵由不得自己。
可知晓能嫁他的那一天,她心中溢满了前所未有的欢喜。
只因她少时在外祖家住过的那两年,恰逢太子南巡,将将是豆蔻之年的她便在一次游行时记住了他的身影。
所以不管任何代价,她都盼着能够与他相守,陪他度过这枯燥皇宫里的每一天。
二人因是赐婚,婚后萧玠待她敬爱有加,却无多少刻骨铭心的爱意。
只钟氏不争不抢,尽心为他打理庶务,这一年年下来便积攒了不少感情。
非是相敬如宾,而是一年年相濡以沫、执手不弃,而后镌刻入心。
萧玠也从这纸赐婚里,慢慢去了解他这个太子妃的喜好,去了解她这个人,只觉处处都合他心意,并非是联姻就定然不好这一说法。
因已然有了皇长孙,陛下也知晓他这个儿子身体不好,并未强行要他广纳良娣姬妾,到如今连太子侧妃一位都是空悬的。
在宫里自是一段佳话。
钟氏自思绪里回神,便见萧玠脸色有两分涨红,大惊道:“殿下怎么了?可是身子有什么不适?是否要传唤太医?”
萧玠摇了摇头,只一把攥住她的手道:“阿姮,我想吃你做的鲜滚鱼片粥,你现下可否为我去做一碗?”
钟氏一愣,看了眼外头天色道:“现在?”
眼下离东宫晚膳的时辰还有一会呢。
萧玠捏着她的掌心告饶道:“许是中午用得不多,这会子便有点觉出饿了。”
堂堂太子竟有了点撒娇的意味。
钟氏听闻连忙起身整了整裙裾,“那殿下先在这等着,妾身这就去膳房准备。”
萧玠目送着她的背影转过廊角直至消失不见,这才不再压抑喉咙里阵阵上涌的痒意,俯身趴在榻边重重地咳了起来。
身上盖着的犹带温度的薄毯也狼狈地滑落在地。
半晌后他松开手,只见掌心洁白的软帕上,一片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