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府中开支渐大,难以掌控,说他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可虞令仪,从未和他说过这些,这两年多也从未找他寻过什么帮助。
他每日在芳菲阁留宿后又晨起去上值,可他手中的花用、身上的官袍、身边行走的长随、在府中的吃食等等等等。
这些都不是施云婉给他安排的。
而是,虞令仪。
她不声不响地打理了这个家两年多,将一切都做的井井有条,也从未和他或是和母亲邀功。
而母亲仅仅只是管了几日,今日就和他抱怨有些吃不消了。
那虞令仪一人是怎么过来的呢?
母亲身边尚且有年岁资历都比较老的秦嬷嬷可以相帮。
可虞令仪身边只有一个比她还小的小丫鬟,除了待她还算忠心之外一无是处。
眼下她受伤了,还要虞令仪反过来照应她。
夜风渐凉,陆砚之忽然觉得心中有些酸涩,心口也有些发热。
他久久站在这里,望着那窗上人影。
陆砚之忽然想起了许多事。
他和虞令仪大婚那日,其实他是被她惊艳了的,只是面上装的冷漠样子。
她穿了绣着芙蕖的大红嫁衣,眉间的一点红色花钿说不出的精致。
那般艳俗的大红,在她身上却无端有一种靡绮。
陆砚之能看出来,那嫁衣的尺寸是有几分不衬她的,也知晓兴许是虞家婚事办的仓促嫁衣没有来得及准备更好的。
也可能是,虞令仪因为和他躺在一处的事辩解不清受了责难,在大婚前消瘦了些许。
那一日,府中的宾客都赞他,他也只看了虞令仪那一眼。
然后,在原本该属于他们二人的洞房花烛夜,转身去了施云婉房中。
陆砚之现在无比的后悔。
为何那日,他没有与她喝下那交杯酒呢?
为何在第二日,虞令仪去给母亲敬茶又遭母亲冷眼时,他没有帮着说几句护一护她呢?
为何那几日,他满心只想着去弥补施云婉呢?
为何在刚成亲时,虞令仪看见他时局促又迟疑地唤了一声“夫君”时,他没有开口应下呢?
他当时说的什么?
——“别唤我夫君,如果不是你的出现,原本该是婉娘来唤的,你有什么资格?”
现在想起来,她当时那声夫君出口时,眼中也没有什么欢喜和羞怯,尽数都是女则女训那一类书中,女子不得不遵守的顺从和敬服。
因为自小就受这样的教育,因为和他拜了天地成了亲,所以不得不叫他夫君。
只遵从礼数,没有其他。
可他连表面的礼数也不允她做。
在那之后,虞令仪便再也没有叫过这两个字了。
所以陆砚之统共也就听过那么一回。
到现在,他已经忘记那是什么滋味了。
只是如今站在这扶湘院外,看着女子的剪影,他忽然想再听一回。
想到这里,陆砚之满目坚定地朝着卧房的方向走去。
原本站在檐下的采芙看到在那里站了许久的侍郎还想着要不要去禀报一声夫人,这会见他突然就拔起脚步走了过来,顿时心中一慌。
“奴婢见过侍郎,侍郎可是来找夫人?容奴婢先进去通禀一声吧?”
她虽是用的疑问的语气,最后一句却十分肯定。
也让陆砚之有几分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不必,我自己进去。”
采芙心中顿时警铃大作,急中生智喊了一句:“侍郎!夫人眼下就要歇下了!”
这一声声音比先前见礼时大了不少,屋中的虞令仪也听到了这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