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7章 隐世药翁(1 / 2)

南宫翎背着秦凡,踉跄地穿过最后一片低矮却异常坚韧的灌木丛,尖锐的枝叶在她本就破损的衣袍上又添了几道口子,但她浑然未觉。终于,那间在神识中感知到的简陋木屋,完整地呈现在眼前。

木屋比预想的更加古朴,甚至带着几分历经风雨的沧桑。墙体由粗细不一的原木简单垒砌,缝隙间填满了干涸的青苔和泥土,屋顶覆盖着厚厚一层颜色深浅不一的茅草,几处似乎新近修补过,显露出主人生活的痕迹。它静静地伫立在这片灵气盎然的古林深处,与周围虬结的古木、缠绕的藤蔓奇异般地融为一体,仿佛它本就是这片山林自然生长出的一部分,透着一股返璞归真的宁静。

然而,最让南宫翎心惊的,并非木屋本身,而是屋前那片不过丈许方圆的小小药圃。

圃中之物,绝非寻常!那里稀疏地生长着七八株形态各异的植物,每一株都散发着浓郁而纯净的灵气,光华内蕴,生机勃勃。一株枝叶如同最上等的碧玉雕琢而成,叶脉中竟有银色的光点如星辰般缓缓流淌,那是早已在天衍大陆绝迹、只在古老玉简中有图案记载的“星脉草”;旁边一株矮树上,孤零零地悬着一颗龙眼大小的赤红果实,表皮晶莹,隐隐可见内部有纯阳之气如火焰般流转,散发出的温热驱散了林间的些许寒意,正是传说中的“赤阳朱果”;更有一株通体漆黑如墨、形态优雅的兰草,虽然此刻无花,但南宫翎能感受到它内部凝聚的极致月华之力,想必这便是只在至阴之夜绽放的“月影幽兰”……

这些灵药,任何一株流落外界,都足以引发一场腥风血雨,是无数宗门和古老世家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瑰宝。然而在此地,它们却如同山间野花般,被随意而安详地种植在这方小小的圃园中,彼此气息交融,构成一个微妙而和谐的平衡。

更让南宫翎感到震撼的是,这些灵药的生长态势,以及它们与这片土地的连接方式。它们的排列看似随意,却隐隐暗合着某种天地自然的韵律,根茎扎入的土地泛着淡淡的灵光,周围的杂草也被精心清理,留下足够的空间让它们吸纳日月精华。这并非简单粗暴的移植或催生,而是一种近乎“道”的培育,蕴含着一种微弱却真实不虚的自然之道法则,让这些灵药得以在此地焕发出最本真的生机。这位木屋主人,绝非凡俗!

就在南宫翎因这药圃而心神震动,喘息未定之际,那扇虚掩着的、用某种柔韧老藤粗糙编织而成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被从里面缓缓推开了。

一位老者,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

他须发皆白,胜雪之色与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袍相映,面容清癯,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如同千沟万壑,无声地诉说着漫长岁月留下的印记。然而,与这苍老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那双眼睛——清澈、温和,如同初生婴孩般不染尘埃,又似古井深潭,平静之下蕴藏着难以测度的深邃。他身上没有任何强大的灵力威压散发出来,气息平和得如同这山间的清风、流淌的溪涧,自然而然,几乎与周围的环境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若非亲眼所见,甚至难以察觉到他的存在。

老者看到屋外狼狈不堪、气息紊乱,还背着一个浑身染血、生死不知之人的南宫翎,清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却并无寻常人该有的惊慌或戒备。他的目光先是温和地落在南宫翎那写满焦急与苍白的脸上,随即,便凝重地投注在她背上气息微弱如游丝的秦凡身上。

“小姑娘,山风寒凉,带着这位小友,先进来吧。”老者的声音温和而苍老,带着一种历经世事后特有的从容与抚慰人心的力量,他侧过身,将门口的道路让了出来。

这平和的态度如同一股暖流,稍稍驱散了南宫翎心中的冰冷与绝望。她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数与怀疑,感激地看了老者一眼,用尽最后力气,背着秦凡,小心翼翼地踏入了木屋。

屋内陈设简朴到了极点,一床,一桌,一凳,一个摆放着各种颜色各异瓶罐和许多处理过的干枯药材的木架,除此之外,别无长物。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混合了多种草木清香的微苦气息,闻之令人心神稍定。南宫翎轻轻地将秦凡平放在那张铺着干净柔软兽皮的木床上,动作轻柔,生怕加剧他的痛苦。

“前辈!”安置好秦凡,南宫翎猛地转身,噗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带着哽咽,那双清澈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光,望着老者,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您,救救他!他为了救我,强行施展禁忌之术,遭受反噬,道基受损,生机……生机将绝……”

被称为“药翁”的老者轻轻抬手,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无形力量将南宫翎稳稳托起。“医者本分,小姑娘不必行此大礼,老夫自当尽力而为。”

他走到床边,伸出那双枯瘦却异常稳定、指尖带着淡淡药香的手,轻轻搭在秦凡的手腕寸关尺处。他并未像寻常医者那般渡入灵力探查,只是静静地感受着那微乎其微的脉搏跳动,仿佛在倾听这具残破身躯最本源的哀鸣。片刻后,他又动作轻柔地翻开秦凡的眼睑,看了看他那涣散无神、瞳孔边缘甚至泛起一丝死灰色的眼眸,最后,目光久久停留在他即便深陷昏迷,眉宇间依旧因巨大痛苦而紧紧蹙起的褶皱上,仿佛能透过皮囊,看到他体内那支离破碎的景象。

良久,药翁缓缓收回手,转过身面向南宫翎时,面色已然变得无比凝重,他沉声道:“小姑娘,这位小友的伤势……老夫行医多年,亦是罕见,可谓棘手至极。”

他话语清晰,直指要害:“他非是寻常的内外伤,而是强行逆转自身生命本源,引动了远超其境界所能承受的禁忌力量。这股力量反噬之下,不仅重创其五脏六腑、经脉骨骼,更关键的是,撼动乃至……崩裂了他的修行道基。”

药翁的语气带着一丝沉重:“道基之伤,非同小可。此乃修士与天地法则相连之根本,如同房屋之地基,树木之根系。他的道基之上,已然出现了裂痕,这意味着他与天地大道的联系被破坏,更因此……伤及了冥冥中缠绕其身的‘因果之线’。此等伤势,已非药石所能轻易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