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那石破天惊的问题,如同在南宫翎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块万钧巨石,瞬间掀起了滔天巨浪,猛烈地冲击着她刻意尘封了无数岁月的记忆闸门。她那双蕴含着月华清辉、平日清冷自持的美眸,此刻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与迷茫,死死地锁定了“溯源之井”水面上那幅虽显模糊、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无上威严与磅礴气象的仙域画卷。画卷的核心,那座沐浴在永恒祥瑞之光中、仿佛是整个仙域权力与法则中心的悬浮仙山,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粗暴地撬开了她灵魂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一些早已被时光模糊、支离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遥远而冰冷的触感:无边无际的白玉广场,氤氲着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浓郁仙气,冰冷而肃穆;高耸入云、需要仰望才能看到顶端的琉璃仙柱,柱身上雕刻着日月星辰、洪荒异兽的图案,流淌着古老的光泽;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缥缈空灵、涤荡心神,却又总感觉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距离,带着某种程式化冰冷的仙乐袅袅……还有,最清晰也最让她心弦震颤的,是那一双……隐藏在朦胧璀璨仙光之后,目光复杂难明的眼睛。那眼神中,有她当时无法理解的深沉怜爱,有难以割舍的骨肉亲情,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被现实与规则束缚的无奈,以及一种近乎决绝的……告别之意……
“呃……”南宫翎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娇躯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仿佛正在承受某种无形的撕裂感。她脸色煞白,比万年玄冰还要缺乏血色,脚下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一步,仿佛本能地想要逃离那井中映照出的、代表着她不愿面对的过去的世界。那段记忆,对她而言,并非荣耀的出身,更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和不愿触及的伤疤。
“那里是……”她的声音飘忽得如同风中残烛,充满了不确定性与挣扎的痛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瑶光……仙阙……我……我小时候……好像……在那里……生活过短暂的……时光……”
“瑶光仙阙?”秦凡目光骤然锐利如电,将这个名号牢牢刻印在心间。无需多言,仅凭这名号能与仙域核心悬浮仙山相连,便可知其地位之尊崇,定然是仙域中最顶尖的权力象征之一。
南宫翎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悲伤,她努力地想要抓住那些闪回的碎片,试图拼凑出更完整的图景,但记忆却如同掌中流沙,越是用力握紧,流失得越快,只剩下一种模糊而整体的感受。“印象里……很大……大得无边无际……也很冷……不是温度的冷,是那种……空旷无人、规矩森严的冷……”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源自幼小心灵的委屈与深入骨髓的孤寂,“有很多很多穿着华丽仙袍、气息强大的人……来来往往……但他们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敬畏,有疏离,甚至……还有隐藏得很深的厌恶……他们……好像并不真的欢迎我……”
这段断续的倾诉,虽然信息残缺,却如同道道惊雷,接连炸响在秦凡和林雪的心头!
瑶光仙阙!仙域核心区域的悬浮仙山!
南宫翎幼年曾在那里生活!
感受并非荣耀与宠爱,而是疏离、冰冷甚至排斥!
最后被送离仙域,流落至下界!
这几点串联起来,几乎毫无悬念地证实了南宫翎的出身,确与那高高在上、视下界众生如蝼蚁的仙域有着最直接的关联,而且其身份绝非普通仙族子弟,极可能是仙域最核心权力阶层的一员!但“不被欢迎”、“被送走”这些关键词,却又血淋淋地揭示了她过往的处境绝非坦途,而是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困境、复杂的派系斗争,甚至可能牵扯到巨大的阴谋。
是被同族排挤的天才?是因父母所属派系斗争失势而被牵连的牺牲品?还是……她的存在本身,就触犯了仙域的某种禁忌,所谓的“送走”,既是保护,也是一种变相的流放与监视?
秦凡心思电转,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他深知,越是高层,斗争越是残酷无形。仙域那光鲜亮丽、永恒祥和的外表之下,隐藏的暗流恐怕比下界更加汹涌可怕。南宫翎身负如此非凡的月瞳血脉,其出身背景定然惊人,而她的沦落,背后必然隐藏着足以颠覆认知的隐秘。
“翎姐姐……”林雪感受到南宫翎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深沉的悲伤与迷茫,心中一痛,连忙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她冰凉而微颤的手,试图传递一丝温暖与支持。她能想象,骤然面对可能颠覆自我认知的过去,是何等煎熬。
就在南宫翎沉浸于混乱回忆,秦凡飞速分析局势之际,一直全神贯注于井中景象、灵觉全开的林雪,忽然发出了更加惊悸的低呼:“等等!你们快看那里!那是什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伸出的纤指指向那模糊仙域画卷中,瑶光仙阙宏伟壮丽的建筑群底部,那片被仙山自身投下的巨大阴影所笼罩、极其不起眼的阴暗区域。
在林雪那双能够窥见因果宿命脉络的特殊灵觉中,那片阴影绝非简单的黑暗。她清晰地看到,有一条极其细微、几乎与最深沉的黑暗融为一体,若不仔细感知根本无从察觉,却又异常坚韧、凝实,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不祥与堕落气息的“线”!这条诡异的因果之线,并非从仙阙明面上的某个殿堂或人物身上发出,而是源自瑶光仙阙阴影的最深处,仿佛是其根基之下隐藏的污秽。它并非连接仙域的其他地方,而是以一种违背常理、穿透层层空间壁垒的诡异方式,蜿蜒向下,不断延伸,其尽头所散发出的波动,充满了极致的死寂、混乱、毁灭与万物终焉的气息——那是九幽最深处才有的特征!
“那里……有一条非常非常隐蔽,但……极其邪恶坚韧的因果线……”林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与一丝恐惧,因为那条线给她的灵觉带来了强烈的污染与威胁感,“它……它竟然从瑶光仙阙的根基阴影中伸出……连接向了……九幽的最深处!”
“什么?!九幽?!连接瑶光仙阙?!”秦凡和刚刚从混乱记忆中勉强抽离一丝心神的南宫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脸上写满了绝对的震惊与荒谬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