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踏在略显松软、带着晨露湿气的草地上，一股混杂着泥土腥气、腐烂枝叶以及淡淡血腥味的复杂气息涌入鼻腔。远处，那片绵延无际、如同沉睡巨兽般的十万大山轮廓，在灰蒙蒙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压抑。这里的一草一木，本应透着熟悉的故土气息，但此刻，却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陌生与不安。

天衍大陆，他们竟然真的回来了。从那个遥远、破碎、充满远古秘辛的月瞳秘境，经由一场吉凶未卜的随机传送，跌回了这片承载了他们过往恩怨的土地。

然而，秦凡心中没有丝毫游子归乡的感慨或松懈。月御战甲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所处的境地。面甲之下，他那双历经生死淬炼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瞬间扫过周围的环境，神念更是如同无形的潮水，细致地感知着每一寸空间的能量流动和结构稳定。

“空间……不对劲。”他低沉的声音透过面甲传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他并未做出任何大幅动作，只是覆盖着甲胄的食指轻轻抬起，在身前的虚空中极其缓慢地划过。

“嗡……”

一声细微却清晰可闻的涟漪声响起，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看不见的石子。以他指尖划过的地方为中心，空气出现了肉眼难以察觉的扭曲波动，如同隔着晃动的水面看景物。这种波动中蕴含着一股紊乱、脆弱的空间能量，与月瞳秘境崩溃前的感觉相似，却又更加隐晦和 pervasive（无处不在），仿佛整片天地的空间结构都被某种力量撼动过，变得岌岌可危。

“确实有问题。”南宫翎立刻收敛了刚刚因识别出十万大山而泛起的一丝波动，脸色凝重地附和道，“灵气很浑浊，而且……空气中残留着一种非常阴冷暴戾的能量波动，绝非寻常修士或妖兽所能拥有。更让我不安的是……这里面，夹杂着一丝极淡，但绝不会错认的……九幽特有的死寂与堕落之气！”

九幽！这个词语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刚刚因为脱离仙域追兵而稍缓的气氛。那个与“九幽归一”灭世计划紧密相连的恐怖之地，其气息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天衍大陆？这意味着什么？

秦凡的神念进一步扩展。风中传来的，不仅仅是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更有一股万物凋零、生机断绝的死气，沉沉地压在心头。远处，那原本应该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十万大山深处，不再有鸟语虫鸣，取而代之的，是隐约可闻的、充满暴戾与痛苦的兽吼，以及更加清晰的金铁交击、能量爆炸的厮杀之声！那片广袤的山脉，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绞肉战场。

故地重游，扑面而来的却不是安宁，而是更加浓烈的血腥与杀机。秦凡的记忆中，天衍大陆的边缘地带虽然荒僻，但也自有其秩序与生机，绝非眼前这般如同末世降临的景象。刚从一个绝境挣脱，难道又踏入了一个更加庞大、更加诡异的漩涡？这片生养他的土地，究竟在他们离开后，发生了什么剧变？

“咳咳……唔……”林雪虚弱地依靠在一棵古树旁，脸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接连的重创和强行施展天机术，让她的神魂如同风中残烛。但她深知此刻情势危急，强忍着识海如同针扎般的剧痛，再次艰难地凝聚起一丝天机之力。她的双眸中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蒙上了一层灰暗的雾气，视线似乎穿透了物质的阻碍，看到了常人无法窥见的景象。

她颤抖地抬起手，指向十万大山外围的某个特定方向，那里的天空似乎都比其他地方更加阴沉。她的声音细弱游丝，充满了痛苦与困惑：

“那边……因果的脉络……彻底乱了……像一团被恶意揉搓、打上死结的乱麻……充满了怨毒、恐惧和……毁灭的气息……而且……有一条线……我感觉非常非常熟悉……就像……就像刻在灵魂里的……可是……它现在带给我的……只有……冰冷的刺痛和……无尽的悲伤……”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额头上渗出冷汗，仿佛每说出一个字都在消耗她巨大的心力。那条让她感到熟悉而痛苦的因果线，另一端究竟连接着什么？是天机阁的宿命？是林家血脉的羁绊？还是……与她昏迷前那石破天惊的指控有关联的某个存在？

秦凡的目光如同利剑般射向林雪所指的方向。那里是十万大山的外围区域，距离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并不算太远，隐约可见一些低矮的山丘和稀疏的林地。他沉默了片刻，周身冰冷的杀意与月御战甲的银光悄然收敛，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周围的环境阴影之中。

“过去查探。”他的决定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无论前方是何种龙潭虎穴，逃避和猜测都毫无意义。唯有亲自揭开迷雾，才能知晓真相，才能决定下一步的行动。这是他一路搏杀养成的习惯，也是他面对未知危险时唯一信任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