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迷雾暗锁(1 / 2)

陈安回到他那间位于团部后院角落的文书室,屋内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墨锭的淡淡气味,这熟悉的味道曾让他感到安心。

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一旦松弛,双腿竟有些发软。

先前在周锐面前强装的镇定如潮水般退去,冷汗几乎浸湿了内里的衬衣。他抬手抹了一下额头,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周锐的每一个问题,每一个看似随意实则锐利的眼神,都在脑海中反复回放。

“陈安同志,三天前的下午,你在哪里?”

“这份文件经过你手时,有没有其他人看过?”

“最近有没有觉得周围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这些问题像一把把钝刀子,切割着他的神经。他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试图分辨出这是否真的只是周锐所说的“例行调查”。

但那个在区小队附近集市出现的“自己”,像一根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心脏,让他瞬间如坠冰窖,连呼吸都为之停滞。

“有人栽赃……”他倚着门板,喃喃自语,声音干涩沙哑。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

“可谁会栽赃自己?”他自问加入独立团这一年多来,兢兢业业,埋首于文书工作,处理过无数文件电报,从未出过纰漏,也从未与人结怨。

他性格不算活络,但待人诚恳,谁会这样处心积虑地陷害他?

“难道……真的是敌人的阴谋?”那个只在团部高层内部通报中隐约提及的日谍“豚鱼”,而自己不幸成了那个被选中的替罪羊?

他走到桌前,拿起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了半瓢凉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未能浇灭心头的焦灼。

接下来的两天,陈安敏锐地察觉到周围氛围的微妙变化。

早晨去食堂打饭,原本拥挤在他身边聊天说笑的几个参谋和干事,看到他过来,说笑声会不自觉地低下去,然后自然而然地空开一小段距离。

以往和他关系不错、常来找他借书看的宣传科李干事,迎面遇上,目光也有些闪烁,匆匆寒暄两句便借口有事离开。

他去机要室送文件,哨兵核查他证件的时间,明显比往常长了几秒,那审视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也久得让他心头发毛。

甚至有一次,他路过团部会议室,隐约听到里面正在开会,提到“内部排查”和“提高警惕”,当他推门进去送茶水时,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种无声的疏离和审视,比直接的呵斥甚至审问更让人煎熬。

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蛛网的飞虫,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黏稠的丝线,越是挣扎,缠绕得就越紧,窒息感也越发强烈。

周锐的屋内,烟雾缭绕,劣质烟草的气味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

赵大勇和牛剑锋都在这里,两人面色凝重地听着周锐的详细汇报。桌上摊开着几份档案和调查记录。

“团长,政委,”周锐指着桌上的材料,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们暗中动用了所有可靠的关系,交叉核对了陈安在那天,也就是区小队驻地集市出现可疑分子时间点前后的所有行程。至少有四名同志能提供明确证明,他当天确实一直在团部,未曾离开。下午三点左右还去找过他,他没有作案时间。”

李大牛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那集市上的目击者呢?地方党的同志一向可靠,他们的情报应该不会看错吧?难道我们内部真有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问题就在这里,这也是最蹊跷的地方,”周锐拿起另一份笔录,“我们派人重新秘密询问了那位提供线索的老乡,这次问得更仔细。他回忆说,那天集市上人多眼杂,他只是晃眼看到一个穿着类似我们军装的人,身形和陈安同志比较相似,侧脸也有点像,但当时距离有点远,那人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了,他也不敢百分之百确定。而且,最关键的是集市上,人来人往,并非只有我们独立团的人才会去,一些地方武装、民兵,甚至伪装过的敌特人员,都有可能混迹其中。”

赵大勇摸了摸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眼神锐利:

“这么说,你是倾向于认为,有人故意假冒陈安?玩了一出李代桃僵的把戏?”

“可能性极高。”周锐肯定地点头,“敌人这一手很毒辣,这是一石二鸟之计。如果陈安是清白的,这能离间我们同志间的关系,在我们内部制造猜疑和混乱,打击我们的士气;如果陈安本身就有问题……那这或许就是‘豚鱼’或其同伙为了帮他洗脱嫌疑、转移我们视线而故意使出的障眼法。”

牛剑锋接口道,他的声音总是带着一种冷静的分析意味:

“无论哪种情况,都说明敌人对我们的内部情况,甚至对陈安这个具体的人员、他的相貌身形、工作性质,都有相当的了解。老周,监视陈安这几天,他本人有什么异常举动?”

“没有明显异常。”周锐摇头,语气带着一丝困惑,“他工作照常,甚至比以往更卖力,作息也很有规律。除了食堂、文书室和宿舍,几乎不去别的地方。只是……他情绪有些低落,偶尔会独自一人坐在文书室里,对着窗户发呆。我安排的人监视了他所有可能对外的接触点,包括他固定每隔一段时间会去购买纸笔的那个老货郎,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联系或信号。”

赵大勇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操场上正在例行操练的战士们,沉默了片刻。

操场上传来响亮的口号声和整齐的脚步声,充满了力量感,与他此刻内心的凝重形成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