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旁的野菊被风吹得簌簌作响,她想起白雯娇临死前怨毒的眼神,想起白起狰狞的面孔,最终定格在陵希悄悄立起的那座无字碑上。"你说陵希重情重义,可她护着的,是害死她同门的仇人。" 慕若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探究。
"人活一世,总得信点什么。" 顾云芷弯腰采了朵野菊,花瓣上的露水沾湿了指尖,"陵希信的是 ' 义',哪怕对错颠倒。" 她忽然转头看他,眼中闪着狡黠的光,"就像你,明知道大蜀求援是烫手山芋,还是接了。"
慕若尘挑眉:"你怎知是烫手山芋?"
"大靖朝堂如今是盘烂棋。" 顾云芷将野菊别在鬓角,动作轻缓却带着决绝,"太子想借援蜀之名掌兵权,二皇子盯着修河道的银子,三公主忙着笼络世家。陛下呢?" 她嗤笑一声,"他只关心永宁寺的香火够不够旺。"
慕若尘沉默片刻,忽然抓住她的手腕。她的镯子硌在他掌心,冰凉的玉质下是温热的脉搏。"所以更该有人来落子。"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腕间的红痕 —— 那是去年被箭矢擦伤的旧疤,"芷儿,你比他们都懂,民心不是修几座寺庙就能买来的。"
山风骤起,吹得远处林叶哗哗作响,像有千军万马正在逼近。顾云芷抽回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襟:"你可知我这次来京城,带了什么?" 不等他回答,她已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纸,"梧桐、梧州的疫户名册,还有钦天河道的旧图。"
月光落在纸上,能看见密密麻麻的朱批。"我本想呈给太子," 她的指尖划过 "瘟疫" 二字,墨迹已有些晕染,"可昨日在宫门外等了三个时辰,只等到一句 ' 太子殿下正与蜀使议事 '。"
慕若尘的眸色沉了下去。"蜀使此刻应该在东宫。" 他想起与蜀使分道前的约定,"栾山王给的国书里,许了大靖三座边关互市。"
"三座互市?" 顾云芷冷笑,"陛下怕是更想要西陵的战马吧。" 她忽然按住他的手臂,目光锐利如鹰,"你老实告诉我,大蜀是不是撑不住了?"
慕若尘的喉结动了动,终是点头:"西陵军上个月破了雁门关,前锋距蜀都不足百里。" 他看着她鬓边的野菊被风吹得摇摇欲坠,"栾山王让我带话,若大靖肯出兵,愿割让南境五城。"
"五城?" 顾云芷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老槐树上,树干粗糙的纹路硌得脊背生疼,"他倒真敢开口。" 她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亮芒,"北漠助北契,大宛与大靖交战,西陵又在伐蜀...... 这天下,是要乱了。"
"乱,才有机可乘。" 慕若尘的声音里带着某种蛊惑,"去年你在燕州能拉起一支义军,如今为何不能......"
"不一样。" 顾云芷打断他,指尖深深掐进掌心,"那时是为了自保,现在......" 她望着京城方向的夜空,那里连星辰都被宫墙遮得黯淡,"现在我若动了心思,便是万劫不复。"
慕若尘忽然笑了,笑声在寂静的山道上格外清晰。"你何时怕过万劫不复?" 他上前一步,将她困在怀抱与树干之间,"去年在白府地牢,你身中七毒,不一样笑着说 ' 白起困不住我 '?"
他的气息拂在她耳畔,带着淡淡的松墨香。"芷儿," 他的声音低沉如大提琴,"你敢说,看到那些瘟疫死去的百姓,看到被征去修行宫的流民,心里半分波澜都没有?"